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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阳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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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筑在旁人悲苦上的安乐,你让我如何安心?又有何面目,面对九泉之下的孩儿?」 「孩儿……?」 池渊听到这个词,脸上表情明显一僵,眼角一下子泛红,彷彿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夫人是说,郡守府中湖上的……?」常瑶想起当时在郡守府上发现的,那个诡异的湖上佛堂,不禁皱眉疑道。

     茹夫人轻轻点头,自嘲一笑,「不错,三年前,我有了身孕,大夫本言我年少时坏了身子骨,难有身孕,因此意外有此机缘,我和阿渊自是欣喜万分。

    只可惜,兴许是我与此子缘分浅薄,在我孕后两个月的夜里,叫我撞见了阿渊与殿下所谋之事,躲避之间,不慎摔入湖中,将这孩子摔没了……」 那一晚,她亲眼目睹,曾允诺护她安乐无虞的丈夫,竟与太子密谋,欲行不轨之事,甚至利用她从前的悲惨遭遇,施加在其他无辜的百姓身上,叫她怎能接受? 那惊鸿一瞥,引她心折,昔日那不惧流言,肯仗剑直言,意气风发的少年,何时竟也便得面目全非? 自此,府里的人只知夫人坠湖小產,与郡守生出嫌隙,却不知这心结早已种下,小產不过是彻底揭穿一切的导火线。

     可她不说,他也不敢说,两人之间便犹如白瓷生隙,有了裂痕,裂纹细细碎碎,终至满目疮痍。

     湖上的佛堂,便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亏欠。

     至此,茹夫人小產伤了身,又鬱结于心,自是积累成疾,引发旧疾,一下子消瘦下去…… 池渊沉默不语,手握成拳。

     茹夫人垂眸,手指抚摸着衣袖上的水仙花纹,目光空洞,哽咽道:「阿渊,对不起。

    是我,才让你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你没有对不起我。

    」池渊哑声开口,他的表情也有些空洞。

     「阿渊……」茹夫人又唤,她睫毛低垂,斟酌了许久,似乎万般繾綣都化成酸涩的一叹,「你知道吗?我以为,遇见你,是我人生中驀然洒进的一片日光,可后来,我才知道--你不过是将我拉进了另一个深渊。

    我仰望倾慕,憎恶难耐,却挣不脱,逃不得。

    」 没有人知道,当年街上遥遥望去一眼,他的出现就像是在黑夜里驀地照进了一缕光,那样温暖又耀眼。

     可是帝京的夜那么深,权势与欲望终是让人变得面目全非,让这缕光也被染得同流合污。

     「……逃?你为什么要逃?」 池渊闻言,原本恍惚的神情顿时激动起来,猛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眼眶发红,「你放心,眼下的情况只是暂时的。

    待我爬到更高的位置,位极人臣,让所有人都匍匐在我脚下,届时就无人能再随意欺侮我们。

    我就让当时曾欺你、负你之人,都付出代价--」 「可阿渊,你不明白,我不要什么復仇,我只想馀生安稳的与你在一起。

    」 茹夫人泪流满面,目光哀戚,望着他的眼里复杂一片,既期盼他回头,又不免感到失望,曾经那么美好的回忆,如今却只剩下满满的遗憾。

     池渊望着她,兴许是她眼底的哀戚过于刺眼,令他竟不敢直视,仅低头盯着地面,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发出声音。

     怀里的凌思思还在他的桎梏之下,院中早已被他安排的影卫给包围,他看似胜券在握,可为什么心里却毫无半分欣喜,反倒不断下沉,恍若坠入深渊?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在知晓她有了身孕的某一天,她似乎隐隐察觉到什么,倚在他怀中,沐浴着午后和煦的薄日,心事重重。

     「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可现在,你也得替我们的孩子想一想,不是么?」 彼时的池渊沉默地望着她看向自己的双眼,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这样的眼神如此熟悉,却是在玉茹身上从未见到的。

     在那一刻,他想起的是什么呢? 模糊的记忆中,她的眼与如今站在他身前的玉茹,望向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是他,让玉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抿着唇,终是抽出了被她紧握的双手,在她额前轻轻落下一吻,「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不论是你,还是孩子。

    」 池渊心中一揪,终于忆起了那个被他逐渐迷失遗忘的初衷,他走到今日,一切的缘由,不过是-- 他想要变强。

     他想要有更多的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有能力去保护心爱的妻子和孩子,仅此而已。

     可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忘记了呢? 有风吹过院落,刮起一地残叶。

     几个人沉默地对峙着,院内安静得听得见风捲残叶,枯枝鸦啼的声音。

     「花开花落皆有时,由不得人。

    」常瑶的声音清凌凌地响起,像是喟叹,回头看了眼一旁身姿纤弱的茹夫人,「收手吧,池大人。

    」 池渊目光闪烁,抬起眼来,视线在眾人身上扫过一圈,最终仍是停在了妻子身上,「可……」 彷彿看出他的迟疑,茹夫人缓步上前,在他面前站定,美目盈泪,惹人垂怜,然她一字一句却格外坚定,缓缓开口:「我曾深陷泥淖,丑陋难堪,是你将我拉出黑暗,赠与我一片日光,你不知道,在我眼里,你是如此明亮,近乎美好--而我,倾尽一切,纵然是死,也要死在阳光之下。

    」 池渊闻言,心头一震,似乎没有想到妻子竟是这样想的。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可持剑的手却是一松,横在凌思思颈前的剑缓缓落下,凌思思趁着机会,很快挣脱他的桎梏,小跑到了季紓身边。

     随着他的动作,包围院子的影卫们也按兵不动,并未出手制止。

     茹夫人站在池渊身前,看他面色复杂,嘴唇在微不可察地颤抖,竟发觉他在哽咽。

     「茹娘……」 她伸手贴着他的脸颊,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剩下一句:「既然做错了,那就尽量挽救,别让一样的遗憾再发生了。

    」 「好吗……阿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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