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说过,靳尹早就和常主簿、池渊联手,藉由人口略卖,培养私兵,只是我从未见过,如今想来,七星楼底下的那些人恐怕就是这么来的了。
」
这些事,陆知行自然也有所耳闻,但他从未想过靳尹竟就如此堂而皇之,将他的私兵养在了七星楼下。
他忽然想起,几年前七星楼修建,当时负责监造的人里,似乎就有靳尹在里头,难道他从那时就已经开始规划这一切了吗……
陆知行后知后觉地感到惊悚,纵然他始终觉得靳尹阴沉腹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他也从未想过他会如此险恶狡诈。
他张了张口,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句:「真是太疯狂了……」
是啊,疯狂。
他一直是这么疯狂,可惜,他们直到后来才看清。
常瑶自嘲地勾起唇角,抬头望向窗外浓重的夜色,叹息:「这世道,何人不疯啊……」
丽水殿内,此刻气氛同样沉重。
兴许是提及了不堪回首的往事,端午说得隐晦,可凌思思和维桑却是清楚的。
从前抓了端午和初一的可不是普通的人口略卖,都是靳尹为了培养私兵,暗中搞出来的管道,当时他们看到的那些都是被送往各地交易的人,未曾真正见过被靳尹当作私兵暗地培养的那一群,若真按端午所说,恐怕七星楼下的那些人皆是被作为太子的刀,被送往暗处秘密训练的私兵或死士。
碧草不明白其中牵扯,只在听完几人的话后,目光一转,煞有介事地叹道:「哇……没想到一个坠楼案,竟然还牵扯出那么大秘密!」
「恐怕这不是意外,是有人刻意为之呢。
」
「啊?」
凌思思瞥了端午一眼,沉声道:「茹夫人坠楼,有些蹊蹺,她怕是故意选在那个时间,在七星楼惹起事端,引来大理寺介入的……」
维桑很快明白,「或许她发现了什么,想借此引人注目,让大理寺主动调查七星楼下的秘密。
」
「如果是这样,那她也算成功了,至少现在全帝京的人,都在讨论七星楼的事呢。
」
端午少年心性,喜欢和厌恶皆很是明显,因此提及有关靳尹的负面消息,便有种幸灾乐祸的欢快。
碧草似懂非懂,「那这么一说,池渊是太子的心腹,又是茹夫人的夫君,两边都不能得罪,他岂不是难过了?」
端午正欲开口,再连着那个皇城司指挥使数落几句,不防被一旁的维桑冷冷一瞥,令他顿时住了嘴。
维桑没有理会一旁嘮嗑的两人,脸色并无发现秘密后的八卦,反倒面容严肃,沉声道:「若真是如此,眼下七星楼的据点没了,但人肯定不只这些,太子还会再找新的据点。
」
「需要足够的空间,还要足够安全隐密,不被人发现,又能即时与皇宫内的太子里应外合,这样的地方会在哪里呢?」凌思思苦恼地想。
与其他三人的沉重不同,碧草心里还是有许多疑惑,不解地问:「不对吧?七星楼平常人来人往,不只达官显贵,百姓们也喜欢去,那可是帝京的地标,之前太子祈福不是也选在那里嘛,那也不隐密呀。
」
七星楼……
对啊!七星楼人潮眾多,来往的人也复杂,要说隐密绝对称不上,而且太过显眼,为什么要选在那里?
几人彷彿一下被点醒,之前大家都着眼于安全隐密不被人发现的地方,反而受限于既定的认知,而忘了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人多又离皇宫不远,还能让太子藉机出入,不让人起疑的地方,就是可能藏匿的据点!」端午很快理清关窍,当即便道:「我这就去找!」
维桑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凌思思微微頷首,也跟着去了。
自从端午回来后,维桑虽然嘴上不说,但对于这个半大不大的徒弟,也还是很上心的。
凌思思没阻止他们,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背影,心里不免有些欣慰,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迈进。
当然,如果没有碧草端来的那碗粥便好……
凌思思皱眉看着她手上那碗白花花,没什么色香味的粥,让她很是抗拒。
「小姐,您睡了这么久,饮食还需清淡,奴婢热了点粥,您吃点垫垫肚子吧。
」
「才不,我最讨厌吃粥了。
」
「这可不是一般的粥,是照着御医开的方子,熬煮成的药粥,您就吃一点吧?」碧草吹着气,将吹凉的粥喂到她唇边,温声哄着:「就一点?」
凌思思仍是抗拒,摇了摇头。
「小姐……」
「我不要。
」凌思思来了性子,拿被子遮住半张脸,坚决抵抗,「就不吃。
」
「可是人家熬了很久啊,好浪费的。
」
碧草说不动她,满脸可惜地看着犹在冒着热气的粥,显然很是失望。
凌思思正想说你自己煮的,她不吃,你不会自己吃嘛。
可抬眼时,目光不经意瞥见了桌上放着那碗药粥的托盘,旁边还摆着一盘小小的梅子蜜饯,在灯光下,闪着蜜汁的光泽,依稀还能闻见酸酸的梅香,令她不由得一愣。
她目光微动,忽然问向碧草:「我是怎么出七星楼的?」
「是端午背您出来的呀。
当时,殿下和维桑带来的人都在楼里,是端午发现楼外还有一条暗道,将您亲自背上来的,您不记得了吗?」
入夜,丽水殿内气氛仍然低迷。
汤药一碗接着一碗地送进去,却始终只见屋内屏风挡着,帐幔垂着,然后再原封不动地送出来。
早该休息的凌思思屋内灯居然还燃着,婢女们来来回回地走动进出,个个满面愁容,送进去的食物和药都被她一口不动地送出来,这可愁怀了碧草。
她着急地从房内走出来后,又在廊上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面色一凝,走向了另一边的院子,想来是去找维桑和端午商量法子。
屋里依旧明亮,侍婢全都退去,角落一扇偏僻的窗户,很轻很轻地开啟,又缓缓虚合。
屋内静悄悄的,季紓缓慢地靠近床前,本意是想要透过帐幔看她一眼,可常年的礼教规矩又无不再三戒令他,深夜独闯女子闺房,不是君子所为,他不该如此冒犯无礼。
可他想起了白日里靳尹对凌思思的着急和在意,看见他能当眾从端午手里接过凌思思,一怒为红顏,而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站在一旁,在暗处看着她,甚至连带她出地洞的身分也没有。
他这么一想,心内的自厌便增一层。
但凌思思亲口说过喜欢他,那么他还是有正经的理由能关心她不是吗?
只是关心,看她一眼,确认她无事便走。
季紓伸手去撩帐幔,一个缝隙,足以让他看清凌思思带着笑意看向他的眼神。
那眼神中没有意外,彷彿就是故意等着他来自投罗网。
他一句话没有说,转身便走,可还没来得及动作,腰封便被拉住了。
两条手臂环过他的腰身,扣在他身前的腰封之上,身后是凌思思委屈娇气的声音道:「你怎么还走啊?」
季紓闭了闭眼睛,手掌覆在凌思思搂着他腰的手上,而后缓缓将她的手从自己腰封之上扯开,转过身,看见面色有些苍白的凌思思。
「为什么不吃东西?」
他没问她为什么闹出这么一齣,反而捡了个轻的问。
他知道她是故意引他前来,连碧草的举动应当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