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思思再度摔下洞窟。
身体猛然下坠,凌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巨大的衝击力让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彷彿将整个身子拆开重组似的。
坠落的瞬间,她看见常瑶惊愕的眼,听见小竹惊慌失措的尖叫,可惜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他们在她眼中便已经变得渺小而远。
这一次,是真的要栽在这里了吗……
凌思思闭上眼,这时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一股力量抓住她,将她抱起来,拥在怀中,止住了继续下坠的趋势。
凌思思一愣,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清俊的侧顏,分外熟悉,「……时安?」
不,不是时安,这个时候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或许是她的错觉,听说人死之前会看见最想见的那个人,所以她才会看见他吧?
她又冷又沉,不知道自己已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不过凌思思不在意,在他的臂弯里她感到极为安全,一旦心里懈怠下来,意识也就渐渐模糊。
因此,她也就没能听见那道声音在她耳边着急地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参杂了自己也未察觉的惊慌,难得地慌了手脚……
「她怎么还没醒?」
「侧妃这是寒气入体,着了风寒,这才发起了高热,臣已开了祛寒暖身的方子,好好休养便没事了。
」
「那刺客找到没有?」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两个人也抓不住,简直都是没用的东西!滚,都给本宫滚--」
凌思思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帐外大声说话,想来脾气并不好,一连骂了好一阵才消停,耳边闹哄哄的,睫毛颤动,好半天睁开眼睛。
她躺回了丽水殿自己的床上,屋内暖意流转,因她着了风寒,还在发烧,浑身僵冷,房间里便点着几个炭盆,她裹着被子盯着头顶愣了半晌。
她歪在床上,一把将帘子拉开半个,外面朦胧的人影有了实形,正替她拨弄炭盆,凌思思张了张嘴,唤道:「碧草。
」
碧草闻言,立即凑到榻边,摸了下她的额头,喜不自胜道:「小姐您总算醒了!会不会冷?奴婢再替您多添些炭火?」
「不必了,我不冷。
」
凌思思止住了她的动作,又看向屋内,问:「方才谁在这里?」
她还惦记着方才迷迷糊糊听见的吵杂声,忍不住好奇,谁知碧草闻言脸色一变,鼓着腮帮子,低声抱怨道:「还不是皇城司那帮人,真是没用。
空有一身功夫抓不住刺客,也保护不了小姐,难怪太子殿下气愤要责罚他们,连奴婢都忍不住想骂上几句呢!」
「太子来过?」凌思思想起当时七星楼内的情形,心下一紧,忙不迭追问:「那刺客找到了吗?」
碧草点头,又摇着头道:「还没有,听说让刺客给跑了,太子殿下令人去追,可惜没追上。
」
凌思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还好没找到,否则她这岂不是白跳了嘛。
最好是永远也别找到。
碧草正奇怪她的反应,门外维桑就恰好带着端午走了进来,见凌思思清醒过来,皆放松不少。
「小姐醒了。
」
「你们来了啊。
」凌思思见他们来了,将帘子又拉开一点,示意他们靠近前来,「七星楼那边什么情况?」
她当时跟着靳尹过去,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就为了常瑶他们,着急跟着跳下地洞,后来忙着逃生,又发烧晕了过去,后续也不知道怎么样。
维桑是首辅指派给凌思思的人,儘管没有实权,可当下在得知意外发生后,他很快反应过来,让端午去找其他通往七星楼下的入口,好进去救小姐;而他则趁机去找首辅搬救兵,拨了队士兵过来,表面上帮着救援,实际上是盯着太子,以防他下手。
不过,还是出了点意外……「端午在七星楼外埋伏,找寻其他暗道时,碰见了季詹事,当时情况紧急,便让他也跟着去了。
」
「不只那个季詹事,还有那个烦人的衡阳君也在,话多还讨人厌,满心只有他那个师妹,根本不担心小姐,连地下埋伏的那些人都打不过,实在是不行。
」
端午说起那陆知行,就像换了副样子,满脸嫌弃,也不知道陆知行哪里得罪他了。
凌思思诧异地看向他,随即很快抓住他话里的讯息,「等等,你说地下还埋伏了人,你们跟他们交手了?」
「可不是?我和季詹事碰到那个衡阳君的时候,他正和几个穿着黑衣的人交完手,之后我又和他们打了一阵,不太像军中的招式,看着也不像侍卫……」端午似乎在脑中筹措用词,想了一阵才道:「对了,倒是挺像打手的。
」
「打手?」
「你是说,那些人是有人暗中训练的?」陆知行听完常瑶的分析,皱眉问道。
「我在底下时暗中观察过里头的设计,虽然不能完全确定,可和我们在櫟阳碰见思嬡他们前的情境却很是相像。
」
「櫟阳……」陆知行忆及当时情境,总算联想到了一处去,面色微变,「那可是人口略卖!难道说有人在七星楼底下,也做起了这样骯脏的买卖?」
人口略卖,将人当作货物,低价贱卖,任人宰割,剥夺自由与身分,这般下作的手段,竟敢有人在天子脚下,干起这样的齷齪事?
「不是买卖。
七星楼地处帝京,人流复杂,离皇城太近,他们不会如此大胆。
」
「那是什么?」
常瑶目光闪烁,不答反问:「师兄,你知道那些被略卖的人,都会被送去哪里吗?」
「通常男子为奴,女子为婢,或者服劳役,或送去烟花地之类的……」
「没错,但还有一种选择,那些根骨好又听话的人,会被集中训练,送去大户人家作暗卫或死士。
」
大盛没有律法明文禁止人口略卖,除了劳力不足,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世族的默许。
世家贵族们能够屹立不摇的原因,在于各自所掌控的势力,想要拥有绝对的势力,除了身分,就是兵力,不能明目张胆培养私兵,那么就化明为暗,而人……自然也得透过些不正当的管道,暗地里得来。
这本就是世家贵族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诸如维桑之流,即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七星楼底下,有人在此秘密训练私兵?」陆知行皱眉,「选在那种地方,会是谁如此大胆?」
常瑶垂下眼帘,没有回话。
「不对……七星楼出事,太子第一时间就派皇城司严加看守,闯了刺客,还要太子亲自前往查看,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陆知行总觉得这些疑点彷彿有种规律,只差最关键的一点,就能将之串成一条线。
七星楼一案,疑点重重,一切都太过凑巧,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操控一样。
从归功宴当晚,茹夫人意外出现,行跡可疑,发生坠楼意外,接着因其身分特殊,移交大理寺审查,皇城司同时派兵严密看守,再到“刺客”闯入七星楼被发现的消息传出,太子亲自前往查看,兼之七星楼地下的那些人,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古怪。
而这一切古怪背后,细究看来,似乎都与一人有关……
「太子?!」陆知行脑中灵光一闪,旋即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难道说,那些人……是太子的人,太子在暗中训练私兵?」
常瑶微微頷首,比起陆知行的惊讶,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思嬡从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