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设计的一环。
「不想吃。
」凌思思抿唇说:「想见你。
」
「见我做什么?」
「我知道是你。
」
她一语双关,这一句其实是暗示,也是试探,她知道地洞里是他救了自己,就连那碗药粥也是他做的,那盘放在药粥旁边的梅子蜜饯就是证据,可他不认。
他为什么不认呢?
凌思思蹙眉,有瞬间的憋屈。
「我一醒来,就想见你,连太子都来过了,那盘梅子蜜饯是青石村的时候,你知道我讨厌吃粥,特意给我放的,你明明都在,为什么不来看我呢?」她越说越委屈,扁着嘴像是被拋弃的小兔子,「你在生气?为什么?」
季紓垂眸看她,看见她一脸憋屈,可怜兮兮的样子,可明明被拋弃的是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无法被她这双眼注视,狼狈地别过眼,道:「没生气。
」
「真的?」
季紓拿过桌上的药粥,舀了一口,喂至她唇边,凌思思还想再说,可被他这么无声地注视着,没办法只得张口吃了。
「我熬了许久,你却不吃,糟蹋了食物,我自然不高兴。
」
「是糟蹋食物,还是因为糟蹋了你的心意,才不高兴?」凌思思朝他眨了眨眼。
季紓听着一愣,微微扬起唇角,淡笑不语,有点宠溺,轻摇着头。
「我可没糟蹋,是你自己不肯来。
」凌思思说着,又侧头去看他,「那你今晚不走了吧?」
季紓喂了她喝了粥,又喂她吃了梅子蜜饯,才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礼法。
」
「可我想你陪我。
」凌思思语气一顿,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我在地洞里差点没命的时候,想到了你,醒来的时候你没在身边,我就想如果你走了该怎么办?」
她难得示弱,让季紓有些恍神,随即他意识到这是她在向他解释,是意料之外的原因,心下一软的同时,却也忍不住有些气恼。
在地洞时,若不是他见到处进水,想着她们可能会选择找到出去的路,进而想到了从通风口去找,发现了从石柱上掉下去的凌思思,千钧一发拉住了她,否则眼下可容不得她如此胡闹。
「在清风崖时,你已经丢过我一次,我不想再被你丢下第二次。
」他放下手中的碗,拿过帕子替她擦拭唇角,动作轻柔,淡声道:「所以,就算你赶我,我都不会走。
」
「赶你也不走,是不是傻啊?」
季紓抬眼看她,这一眼带着几分霸道的占有欲,不同于他平日沉静温润的模样,让凌思思愣然。
「不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轻轻开口:「你就当,从今以后都有我能陪着你吧。
」
凌思思一愣,没想到是这种回答。
她一直以来,身边有常瑶、有碧草、有维桑、有端午……有好多好多人,大家都以为她身边总是热闹的,可她其实也觉得孤独。
就算她常常忘记自己是穿越者的身分,可有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比如这次跳下地洞,她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勇敢,她也会害怕,但为了保护常瑶他们身分不被曝光,阻止靳尹下狠手,她只能出此下策。
但他却看出来了,让她有种被人看穿剖白的既视感,有些难堪,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现在回想起来,她给季紓的时间太少了,她只是习惯他的存在,却没有去深思他的感受。
她觉得,她有些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
起了夜风,绕过窗户往里吹来,拂起层层叠叠的帐幔,将夜幕中的灯光与人影显得格外温暖。
凌思思垂着眼,半晌,才低声道:「我……」
「还饿不饿?」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把她的声音淹没。
凌思思抬眼,季紓却已经先侧过头去,彷彿方才一瞬的温情,仅是一场短暂的幻梦,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里头裹着几张金黄的麵饼,闻着很是香甜。
「你着了凉,又睡了许久,不能沾荤腥,我就给你带了红糖饼。
」
那饼是预先切过的,季紓拿起一片递给她。
「还是热的啊。
」凌思思眨着眼看他,「你自己做的?」
「我不会做饭。
」
「但你做的梅子烧鸡就很好吃。
」说到青石村时,季紓给她做过的菜式,凌思思莫名就有了点饿意,「说真的,你那么有做菜的天赋,真不考虑改行做厨子啊?」
她还惦记着这件事呢。
季紓有些哭笑不得,「我若是做了厨子,谁请我呢?」
「我养你啊!」凌思思语出惊人,「你要是改行做厨子了,我第一个支持你!到时候,你负责做菜,我可以给你提供点资金,赚了钱我们就三七分成,我七你三,毕竟我的主意嘛……」
她啃着红糖饼,就这样与季紓聊着天。
她脑袋里似乎永远都装着些奇思怪想,偏她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还能给她说得煞有其事,季紓偏头听着她说,偶尔回应几句,瞧着她生动富有朝气的神情,莫名的可爱。
晚风轻拂,她在说,他便听,彷彿只是民间最寻常的一家人,坐在院里,间话家常。
夜色渐深,凌思思咬着最后一块红糖饼,问:「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吃完了喔。
」
季紓看着她手上那块已咬了一口的饼,「你已经咬了。
」
「才一口。
你要吃的话,我分一半给你啊。
」
她动手要把剩下的红糖饼剥开,季紓阻止她:「我不吃。
」
他这般举动,让凌思思不由得弯了弯唇。
季紓平日最是恪守礼法,谨记法度,虽然外貌看着温润,实则疏离感太重,从不轻易表露情感,让人总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可他今夜实在反常,她知道他在生气,于是多番试探,总算有些明白他在气什么。
他气她行事衝动,让自己置身险境;气她行动之前,没有先告知他,让他最后一个知道,还碰见了那样惊险的场景……
他在心疼自己。
而她后知后觉,没有发现他的情感。
季紓再聪慧,可他隐藏真实的自己那么多年,从来只有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内心深处对待情感总有些不安全感,何况他们两人之间,还横亙着两个不同的世界与立场。
他在怕,她又何尝不是?
季紓抿了抿唇,阻止太过明显,显得欲盖弥彰,让他有些无措。
凌思思看着他笑,眼尾上扬着,嗓音软软糯糯地道:「这饼都让我吃了,我就是咬一小口,你都往这饼看了好几眼,想吃就说想吃,还不好意思承认。
」
季紓对上她的目光,面色寧静如月光下止息的海平面,清晰倒映出她娇俏的面容。
双颊圆圆地鼓了起来,凌思思在他的目光下,很快将饼塞完了,神色无辜地迎着他的打量,无声表示自己方才已经问他了,是他自己不要,可不能事后反悔跟她抢啊。
季紓看着她鼓起的双颊,像是偷食的仓鼠,眼里掠过笑意。
「你看什么呀?是不是想偷抢,我才没那么傻呢。
」
「没要抢你的饼。
」
季紓看着她脸上得逞的笑容,目光在她脸上,如蜻蜓点水般,很快又移开。
他没骗她,他确实没要抢她的饼。
然而,也只有他知道,后面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他是想抢,就在刚才,有股衝动想俯身凑近,去抢她唇边的最后一口,亲自吻去那隐密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