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甚至连父母祭日也不能出席,光明正大地缅怀哀悼。
他以为只要忍,忍到找到真相的那一天,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在石碑上写下母亲的名字,将父母牌位迎回祖祠,让太子亲自下詔,还母亲清名,以证公道。
届时,河清海晏,父母安息,他便能让所有的一切回归正道--
可现在他发现,错了。
他错了,错的离谱。
季紓跪在石碑前,漂泼大雨不断洒落,他没有打伞,浑身湿漉漉的,头发和衣衫都滴着水,整个人就好像从湖里捞上来似的,狼狈不堪。
双手紧攥得发白,他面色苍白,一双眼却泛红,眼里透着血丝,死死盯着那矗立坡上的无字碑,内心满是悔恨。
头顶上突然出现一道阴影,替他挡住了一片风雨,季紓没有抬头,却知道是谁来了。
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宛如悲伤的序曲,被掩藏在这片茫茫雨雾中,连悲伤也彷彿融为一体,看不见了。
凌思思在院里,听完步夜说起当年之事,碧草已经忍不住落泪,边骂太子不是人;维桑在旁边沉默听着,一番话勾起了难言的往事,亦没有插话,四周彷彿静得只剩下雨声。
她那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是他们一直想知道的真相,可真正知道了,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也许并不是空白,她怔怔地站在廊下,看着步夜站在雨中,苍白的唇微动,艰难地说了句:「季紓……不太好,你快去看看他……」
他的话其实说得断断续续,未知全貌,而凌思思更是一时之间什么也反应不过来,脑海中全是关于季紓眼下可能的情形。
发现真相后的悲伤、被欺骗后的愤怒、遭到背叛的懊悔……
她越想越害怕,一股从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凌思思来不及细想,当即提起裙摆,奔向雨中。
身后是碧草等人惊愕的呼唤,可她全然不顾,只匆匆接过维桑沉默追上递来的伞,一路跑出宫门。
什么危险、什么宫规,她再也顾不上,任凭泥水弄脏了精緻的绣花鞋,着急地循跡而来,终于在空茫的雨雾里,见到了那道狼狈的身影。
那一瞬间,她连素来最怕的雷声也听不见了,眼里只看见他,心里忽然又酸又涩,脚步渐慢了下来。
她在大雨中,替他挡住头顶上的一片雨水,可却怎么也挡不住他身上不断涌出的悲伤,与心里漫漶成灾的泪水。
长久的沉默后,季紓微哑的嗓音,缓缓开口道:「他们说,是太子……出卖了我娘。
」
凌思思握着伞柄的手一紧,「嗯,我知道。
」
「因着出身,太子从小不得陛下喜爱,时常受到欺侮,可他到底是皇室血脉,皇后忌惮他,却也不能擅动,故而派遣母亲暗中监视;母亲在太子身边,目睹了太子艰难的处境,心中渐生怜悯,久而久之,怜悯演变成真情,她开始帮着太子向皇后隐瞒一些事情,并暗中照料。
据那个侍卫所说,太子……曾十分依赖母亲,因为缺少亲情,他将对他施予援手的母亲视作唯一的亲人。
」
可若真的视作亲人,又怎会忍心对其痛下杀手?
凌思思没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是静静地等着他说。
「母亲怜爱他,所以儘管在司天监听见了那则预言,却为了保住他,而选择密而不报;可是……他背叛了她。
」语气一顿,季紓抬头看向那空无一字的石碑,有水滑落脸庞,雨水与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是他故意洩漏消息让皇后知道,疑心母亲与他勾结,并赌母亲对他多年照料的情分,会选择保护他,才害得母亲……被害身亡。
我早该知道的,太子生性多疑,他知道那则预言,知晓皇后对他居心叵测,必然会动手,怀疑母亲总有一日会因利益出卖他,故而先发制人,出卖母亲,引来杀机……」
「时安。
」凌思思听出他话里的自责,长睫湿漉漉的,沾上了雨水,「这不是你的错。
」
「怎么不是呢?」
季紓扯了扯苍白的唇,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话里却恨极了自己,「枉我执着真相,誓言要还母亲清白,可我却识人不清,视仇为亲,白白为之谋划多年……都是我、都是我啊……」
如果不是他,识人不清,连仇人在他身边还看不清楚,白白浪费这许多年,怎会累得父母冤屈难以平反?
枉他自詡聪慧,可原来他仅是自欺欺人,他说靳尚看不清,情愿为人所制,但其实那个真正看不清,作茧自缚的,是他自己。
有什么自眼角滑落,随雨水滴落身下的泥土里,很快没入潮湿的泥泞。
凌思思抿唇望着他,心里一时之间堵得发慌,那种感觉又酸又涩,让她艰难地开口说话时,一向清脆的嗓音显得喑哑乾涩,「……对不起。
」
她抬头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那块什么也没有的石碑,明明知道这一切其实并不全然与她有关,可她还是忍不住懊悔自责,特别是在看见了季紓这个样子后,那种感觉更甚。
「如果不是我,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辛尚宫不会遇害,你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