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压抑你、束缚你、不认可你的一切,诚然是“十分春恨”。
但此处黏腻贫瘠的砖红土,不是你的山。
你的山在彼处,更高更渺远的云头。
为这一句杨花词,祝祺苦读三年,六册左传翻至书脊开裂脱页,又被她细心地修补好。
三年后,高中毕业,又是许幼芳将她送至前往A大的火车站。
进?站前,许幼芳绵软软地牵着她的手,眼神无比认真地叮嘱:“走出去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回?来。
”
大二那年冬天,祝祺故乡发生地震,年久失修的初中校舍一夕倒塌。
许幼芳为了救一个瘦小沉默的女学生,被掩埋在废墟之下。
大山巍然而冷漠,带走了祝祺唯一的家人。
祝祺没有回?乡参加许幼芳的葬礼。
许幼芳下葬时,她仍在寝室与教学楼的两点?一线中,不分昼夜地备战期末考。
来自?远方?的讣闻只给她的生活带来一个变化
寒假学生去向表上?的「紧急联系人」一栏,刺目地空缺着。
在无常的人事?面前,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不过是一根细若游丝的风筝线,风一挣,便?断尽了。
她和人世最后的一丝联系,也由此断绝。
面前,负责统计学生离校信息的男生,看出她的为难,低声问:“……那填我,行不行?”
语气寡淡,祝祺却莫名听出了一丝温柔。
「连川」取代了「许幼芳」,填入表单的方?格之内,成为祝祺的紧急联系人,最好的朋友,唯一的家人,此时此刻,在这世上?知道她故事?的、绝无仅有的人。
连川记得他为了收集学生离校信息,第一次和祝祺对话的场景。
刚刚失去唯一家人的女孩,面容平静,带着过度用功的疲色,宛如只露出冰峰一角的海面,浪静风平。
海面之下,冰峦林立,凶险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