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在试图激怒我,季瑛,”他轻轻叹息,“我不上你的当。
我若觉得你不该评判他,也只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他,没有什么配或不配。
若是他见到现在的我,或许也会失望的。
”
当时年少,曾踏歌青鱼湖畔,都说要做忠臣良将,封侯拜相。
如今,他狼子野心,势焰滔天,挟东宫以令诸侯。
季瑛的神色微微一怔,他忍不住调转目光,却看见楚怀存一向冷冽仿佛永远不变的眼眸中多了一点迷惘和怅然,刺得他心中一酸,方才刻骨铭心的痛都忍过来,此时却差点维持不住情绪。
“不过,关于情爱的妄语,不要再说。
”
楚怀存垂下眼眸,他浑身衣裳雪白,如明亮的剑锋,有一种孤高出世的气质,“我和蔺家长子并无这等纠葛,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对我也一样。
”
他果然还是因此心情不虞了。
季瑛抿住嘴唇,心中的酸涩漫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勉力勾动唇角笑了笑,又下意识向酒杯伸手。
这番话说到这里,也算是无话可接。
他觉得自己仿佛将自己的身份往里藏了藏,又似乎暴露得更多。
直到对话已经结束了太久。
他哑着嗓子轻声说,声音微不可闻:
“那我呢?”
*
到了夜晚,却忽然下了好大一场雨。
雷声震天,巨大的闪电迎空劈下,雪亮的光芒照亮了半块天空。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糟糕的兆头,白天方才祭过天地,晚上的气候却变成这样一些地位低微的官员只好自认倒霉,快马加鞭地冒着雨回到京城。
因为有失准备,连雨具也没备全。
像是位高权重的那几位,便不用走了,直接留在这行宫中过夜。
朝中的大人都决定留下,楚怀存也没打算在这种情况下不必要地忤逆,何况他也没有提前准备好雨具。
行宫是先帝时期留下的,朱苑绿楼,住人的地方倒是足够,楚相单独占了一处宫室,连带着把梁客春和方先生也安置了。
至于季瑛,反而没有留下来招人嫌恶的必要。
他冒着雨被皇帝派回京城办事。
梁客春推开殿门进来,他的靴子和袍角都湿透了,手中收起的伞还在不断向下淌水。
在进入宫室时,他有点不安地在门口反复踱步,生怕自己带进来的泥水弄脏了宫中的地毯。
而在他这样局促的时候,方先生早就大摇大摆地踩了进去,从他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