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武台高耸,俯瞰着下方肃杀的平原。
大魏军阵,如铁铸的洪流,在秋日的寒光中铺陈开来。
玄甲森森,折射着冷硬的光泽;旌旗猎猎,遮天蔽日,绣着狰狞的兽纹在风中咆哮。
长矛如林,寒刃指天,战马低嘶,铁蹄不安地刨着地面,却无一丝杂乱的嘶鸣。
数万将士肃立如松,呼吸仿佛凝滞,唯有肃杀之气冲天而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裴玉环端坐于凤椅之上,厚重的朝服与珠帘将她包裹在太后的威仪之中。
这是讲武台最高的位置,亦是当年先帝宇文欢所筑。
每逢大军出征,他必在此酾酒誓师,赋歌壮行。
她记得他总会用鲜卑语高唱一首古老的战歌,苍凉豪迈的嗓音穿透云霄。
他唱一句,台下万千将士便山呼海啸般应和一句,声浪震得脚下的石台都在颤抖。
她听不懂那歌词,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歌声中奔腾的、足以踏碎山河的豪情与力量。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那时,她总是站在他身后几步之遥,仰望着那个如山岳般雄伟的背影,眼中盛满了钦慕与依赖。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慕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可她的大英雄……早已化作陵寝中的一抔黄土。
“太后。
”童贯低沉阴柔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蛇信,猝然将她从翻涌的回忆中惊醒。
她心头一悸,慌忙抬起戴着护甲的指尖,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冰凉湿意。
视线下移。
小皇帝宇文慜小小的身子裹在过于宽大的龙袍里,局促地坐在象征皇权的御座上。
而他身侧,一身玄色蟒袍的秦晦,正负手而立。
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下方即将为他开疆拓土的钢铁洪流。
你未尽的志向,便由我来完成!
秦晦微微侧身,从小皇帝身侧侍立的太监手中接过一卷明黄圣旨。
他展开卷轴,声音清朗而极具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军阵上空,盖过了风声:
“皇帝诏曰:萧梁僭越,屡犯天威,实为不赦!今命征南大将军郭怀恩,统帅王师,秣马厉兵,即日南征!荡平不臣,扬我大魏国威!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崩海啸般的呼喝骤然爆发,声浪直冲霄汉!
随着号角长鸣,战鼓擂动如雷,沉重的脚步声、马蹄声、车轮滚动声汇聚成一片地动山摇的轰鸣。
旌旗向前,长矛如浪涌动,浩浩荡荡的大军,如同挣脱了锁链的钢铁巨兽,向着南方滚滚开拔。
烟尘蔽日。
为首的武将一骑当先,剑眉星目,玄甲白缨,赫然是那郭老将军留下的独子,此次南征的大将军——郭怀恩!
秦晦回首,寒潭般冰冷的目光掠过珠帘后的人影,然后落在童贯脸上,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起驾——!”
童贯尖利刺耳的嗓音陡然响起,不容分说地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