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曾经让无数人羡慕不已的国中佳郡,这个曾经可以“即山铸钱”、“煮海为盐”的富饶地界,现在沿着蔓草横生的小径,可以远远地眺见高大的城墙依然矗立,再走近,便又能瞧见傍墙而生的春草,在战火后的焦土中顽强地探出头,昭示着又一个春天的来临。
城门紧闭。
舟上下来的一行人吃力地翘首呼喊,好久才见城墙上吊下一只破竹篮。
他们把一块金灿灿的虎符放进去,城门旋即开了,广陵太守几乎是奔跑出来,对着城外的这一行人倒头下摆,哭泣得如走失的孩子终于重又见到了父母一般:“陛下!陛下!”余外,哽咽得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刘义隆一身青衣便袍,衬得皮肤中隐隐的青色更加明显起来。
他苍白的面颊上微微露出一点笑容,四下看了看道:“这里的魏虏全部退去了?”
广陵太守饮泣着叩头:“是。
微臣咬着牙与城中百姓和士兵坚守了两个月余,围困的魏虏缺粮困乏,全数被召集去了瓜步。
不过,陛下还是需得小心!盱眙和彭城两座重镇,仍然围着魏虏的重兵。
也时有人在我这里探头探脑的,不知是不是细作。
”他抬头看着刘义隆,觉得如同做梦一般,暗暗掐了自己的腿一把,疼得真切。
太守这才道:“陛下,臣要劝谏!陛下万乘至尊,怎么可以轻涉险地?”
刘义隆摇了摇头,扶起太守,接着跟着他进了城。
他听着身后厚重的城门“吱呀——”关闭落锁的声音,一直有些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地落定了。
太守还在张罗着准备吃的供奉给皇帝,刘义隆摆摆手道:“不必,朕在建康,粮食倒还足。
只是在此时危难的关头,朕不放心江北六州的臣民。
前此命人在空市镇里摆放野葛毒酒,可有效用?”
广陵太守凄楚地摇摇头:“回禀陛下,此计……无用。
市镇里粮食都罄尽,唯有一些酒摆放着,放谁谁都不信。
”
刘义隆见那太守似乎有些难堪,微微笑道:“你说实话,很好的。
朕原本也没有妄想此举能够有用,只不过多试一试,总归心里安些。
如今——”他欲言又止一般,回首看了看身后一个头上戴着幂篱(唐代称为“帷帽”,即四面围纱的空顶斗笠)的人,面色上褪了那残余的笑意,沉沉地楚叹了一声。
皇帝微服造访广陵郡,大家在不可思议之余,也颇感振奋,雀跃激动之余,都没有顾得上问一问“为什么”,只道皇帝此举必有深意存焉,于是秣马厉兵,斗志昂扬,随时准备再与北魏一战。
刘义隆却在太守的官邸里悄悄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