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修眨着眼睛,心里为难,想了半天才在拓跋焘声声的催促中慢慢吟着: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
她横着一条心,在他胜利之际唱这样哀哀的歌,却不料恰恰戳中拓跋焘心里的软处。
他拿着一根筷子,击着面前的白银食器,茫茫然跟着哼唱: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
众人看着他半醉的神色,少有地颦着眉宇,哀伤而茫然,看向谢兰修的眸子又流露着难得一见的温柔爱意。
一曲终了,拓跋焘还在自顾自哼唱着,把那两句千古的名句反复地在舌尖上打滚儿,仿佛这是他戎马生涯中最终的求索,倦意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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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醉了!”
“没有!”他醉乎乎的样子隐然使他小了十多岁,笑容真切,神色坦然,声音清越悦耳。
他揽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在她耳边喃喃道:“我不是小家子的男人,可是我也想有个人,跟着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修,我们生个孩子,我好好地疼爱他,栽培他,我让他继承我的位置,做大魏福气最好的皇帝!……”
谢兰修倍觉心酸,看着他孩子气的笑容,颊上一道笑沟,和两腮会形成的柔软的弧度,掩藏在他日渐粗糙沧桑的皮肤和胡须之下。
这夜,谢兰修躺在他身边,应着这个醉汉的要求,一遍又一遍地为他吟唱《击鼓》,唱到自己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和衣而睡了。
早上醒来,一切又照旧了。
拓跋焘已经上朝去了,阿萝笑容满面地进来服侍她。
谢兰修觉得昨日像做了个梦一样,可梦境那么真切,让人好想沉溺进去。
她看着窗外,梅树花谢了,一树的青嫩叶子刚刚长起来,百无聊赖的一天又开始了。
可是,这百无聊赖很快被一个消息打破了。
东宫的小黄门送来了一本书,语气冷冷淡淡的:“太子殿下已经阅读过了。
奴受命还给谢娘娘。
”
“噢。
”谢兰修想想心里忐忑,陪着笑容闲闲问道,“太子读书,可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