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对这仇人有好感。
难道是这位公主舍小家成大义?还是承认了他后来者的身份?看来不光自己曾经很看好亡国公主和新君的故事,就连宝成公主自己也看多了画本子,差点弄假成真了。
皇帝毕竟是警觉的,留神观察她的神色,“这厮对你不敬?”
苏月说:“厮什么厮,人家是女郎。
也不是对我不敬,就是有些看不上我罢了。
毕竟她是公主,出身尊贵,要是换作前朝,我这种商户女得跪在她脚边回话,抬一抬头都是死罪。
”
边上的人舒了口气,“好在朕推翻了他们高家,否则你在她眼中是商户女,朕也无非是个臭兵痞。
不过这位公主到很有意思,自己都混成了糊家雀,怎么有闲心看不起人?要不是朕把她指给李再思,她早就沦落进花街柳巷了,鲁国夫人可不会养她一辈子,一旦撵她出门,她能去哪里。
”
苏月惆怅地抚抚膝头,“想来还是怨你给她指了这门婚,那个李再思大她好几岁,有儿有女的,家里还有妾室。
”
皇帝发笑,“你当朕是月老,还要给她指个身份尊贵的青年才俊?这种人倒是有,朕就是现成的,只怕你舍不得。
”
又来了,自打答应了他家的求亲,这人的极度自信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她满脸不以为然,皇帝只好难堪地清了清嗓子,“朕办事,不求别人圆满,只求有利于江山社稷。
容她活着,就是要她成为拴住李再思的绳索,你是不知道朝中动向,自打李再思娶了她,可比之前消停多了。
若要朝纲稳固,必得约束好这些猛兽,否则他们就会生疑,既然你能做皇帝,我为什么不能。
”
说得也是啊,哪里来那么多的面面俱到。
人做不到十分,有个七八分行走于世,已属上上乘了。
马车在街道上缓行,王侯将相居住的里坊一般都很清净,须得走上一程才到南北市。
越临近街市,外面越热闹,路上张灯结彩光线明亮,透过窗上的珍珠纱,映照进车舆内来。
苏月掀起窗帘的一角,探身朝外看,纤纤的脖颈线条娇弱又美好。
她这个人啊,清朗朗的身形无可挑剔,这种不经意间流露的美,让身边的人不由垂涎三尺。
“你饿么?”她忽然想起来,回头问他。
他慌忙收回视线,“先前吃了兔子饼,不算太饿。
”
“那咱们寻见阿爹的铺子,瞧了一眼再去找吃的,好么?”
她说好么的时候,俏生生的音调上扬,皇帝便迫不及待点头,“好,你说怎么就怎么。
”
她抿唇笑了笑,吩咐淮州找济世堂,阿爹新开的药铺据说生意兴隆,应当很容易找到。
如今市面上倒卖假药的不少,百姓认定了国丈要顾念名声,暂且会老实做生意,因此就算天再晚,也有络绎往来的客人。
淮州把车停在了幌子底下,上来打开车门,苏月老远便看见阿爹还在铺子里,跳下车唤了一声。
辜祈年忙回头,讶然道:“这么晚了,怎么上这儿来了?”忽然发现皇帝陛下跟在身后,惹得老岳丈一阵忙乱,又是备茶又是备点心,客客气气地把人迎进了门。
苏月四下看了看,药柜林立,药香四溢,随口应道:“我去赴了一场喜宴,正好路过北市,来看看咱们家新开的铺子。
阿爹怎么这会儿还没回家,店里不是有人守着吗。
”
辜祈年道:“今日有批货要送来,我得亲自过目才放心。
一耽搁就拖延到现在,忙得饭都没顾上吃呢。
”
皇帝一听,发现讨巧的机会来了,“正好咱们也没吃,朕让人在潘楼定个席面,请辜翁赏光。
”
辜祈年纳罕,“不是说去赴宴了吗?”
苏月不能说自己是受了皇帝的连累,只得搪塞,“没吃饱。
”
这时后院的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进来,说回禀老爷,瑶柱粥炖好了。
辜祈年欢喜地一抚掌,“正好,在店里对付着吃一口算了。
过日子要节俭,何必出去花那冤枉钱。
潘楼的酒席价钱可贵,几个菜色,够咱们一家吃两天。
”
他们父女说着就动手张罗,皇帝是很有眼力劲的,帮着布了碗筷。
心想他们彻底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虽没过礼,他也是辜家认定的毛脚女婿。
因天凉了,晚间得生炉子,炉子边上摆了个小桌,三人就围着小桌坐定,一碗粥,两个小菜,吃出了家常的味道。
饭后他们要离开,苏月还惦记去夜市上逛逛,辜祈年让等等,从柜台里提溜了一包陈皮出来,“这是上好的百年红柑,千金难求,我好不容易踅摸来的。
带回去给太后,这个时节燥湿化痰最相宜。
”说着塞进苏月手里,“仔细提着,明日亲自给太后送去。
”
这是老父亲在教女儿为人处世,不能因人家抬举你,你就心安理得兀自受用。
适时回报一下孝心,婆媳之间才能相处得更融洽。
苏月说是,抱着纸包出门,别过了阿爹,把陈皮放进车辇里。
放眼朝远处看,这夜市灯火通明,做小买卖的商贩在街边上烙饼蒸点心,白雾缭绕,迷迷滂滂地。
她自顾自往前走,想去找找卖小物件的摊子,可走了一程,才发现边上的人不见了。
赶忙回头寻找,见他站在那里,满脸写着不高兴。
她只得重新退回来,“又怎么了?怎么站住了?”
他说:“这么大的雾气,你不怕朕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