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簫笙这趟进宫,该隆重,也不能隆重。
周国位处大陆最北端,南方接邻齐、魏、陈三国,大多时候四国相安无事,直到这几年齐国国力渐长,屡屡派兵试探,骚扰周国边境泽水城。
江簫笙身为泽水城守将,大战小乱不断,屡创胜绩,表现可谓出色,有如定海神针牢牢护住边境安危。
若要论功行赏,守将难得进京,景明帝本该对他大肆奖励。
无奈齐国野心未绝,虽早有安排人手补强守卫,难保大将江簫笙离开泽水城的消息流出,他们会趁机作乱。
斟酌再三,皇帝只能低调将人召回,并嘱咐江簫笙轻装返京,千万别拖着一整队的亲卫军出行,好让他离开泽水的消息能晚点再散出去。
景明帝琢磨着,对待江萧笙一行,得重重的赏,却要轻松迎接,铺张宴会一概不能有,就连接风宴都是能省则省。
也算阴错阳差,这倒意外合了江簫笙意图低调,早日啟程返回泽水城的心思。
进宫那日,他换上没穿过几次的官袍,外罩滚毛边大氅,细緻地竖起发冠,领着明暘,跟在太监总管梁百身后,歛眉肃目拘谨而行。
走动间,他几次感受到前方投来的探究目光,隐晦又仔细,估计是梁百,遂当作一概不知,任由打量。
梁百拿捏分寸是高手,眼瞧江簫笙并不排斥他的视线,也不过分,上下扫了几眼,立即规矩地收回目光,心头暗忖:这江将军真是好样貌,不仅一对桃花眼生得灵动艷丽,那身肌肤尤其白净,比姑娘家还好看。
不若大多边疆将士,把自己折腾得又壮又黑。
江簫笙儿时在江府伤了底子,怎么锻鍊就是不长肉,多年奋斗只勉强养出薄薄一层肌肉,长袍斗篷一套,那点子肉就全给布料遮掩,馀下修长单薄的身型轮廓,瞧不出武将的半分威慑力。
梁百若不是事先知晓江簫笙是泽水来的大将军,恐怕要以为这位是哪家贵公子,未经风雨富养而出。
思索间,御书房已在跟前,梁百在门边顿住脚步,侧身细语:「皇上今儿个下朝后有些头疼,两位大人说话轻点不无好处。
」
「谢公公。
」
循着梁百的提示,两人进屋后分外克制,磕头请安手脚极轻。
「爱卿们辛苦了,快起吧。
」景明帝许是精神不振,浮肿的眼帘半垂,嗓音沙哑含糊,有气无力,「朕早听闻江家二郎乃少年英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
江簫笙不敢轻易认下英才二字,谦让一番,才听景明帝提起他的伤势。
靠在椅子上,景明帝重重咳了几声,梁百见状,连忙捧着痰盂送到他嘴边,解了皇帝的不痛快,「江二呀,你这趟回京,千万得把身体养好了,朕可指望你继续立功建业,护我周国安寧。
」
「定不辜负陛下期待。
」话锋一转,江簫笙道:「幸得陛下恩典,前些年陛下赐给我的宅子,这段时间已经修整完毕,今晚便可入住。
」
江府的打打闹闹瞒不过皇帝,未免将士在外打拼,还得担忧家宅不寧,江簫笙刚名声大振,景明帝就赏了他一座将军府,不至于他日回京,仍要与赵氏一脉相看两相厌。
「也好。
」景明帝顺着话,又赏了不少东西下去,顺带点名平日给自己调身体的庄御医,亲自去替功臣养伤。
明暘牢记江簫笙的叮嘱,说话一个字两个字在蹦,坚决避免多说多错。
景明帝与他说了会话,实在觉得无趣,索性打发两人离开。
应是乏了,他掐了掐眉心,手指乾瘪细瘦,尽是光阴痕跡,「说来,你们这时间来长封正好,恰好赶上花街庆典,去晃晃也不错,」
长封花街庆典是近几年才经皇帝批准,每年初二至初五,特意暂解宵禁,由官方大办的夜市。
庆典标榜酬神祈丰年,有游戏也有美食,不分达官贵族,又或寻常百姓,都会上街同乐,可谓盛况空前。
梁百适时接话,「这花街庆典是姚大人办的,朝中不少大人去过,都夸一年办得比一年好,两位大人可千万别错过了。
」
江簫笙注意到,提起姚大人,景明帝的神情温和不少,想来那位很得帝心,不能轻易得罪。
「那浑小子正事不干,也就小聪明稍微能见人。
」景明帝嘴里是骂,明眼人都能看清,他老人家这是明贬暗褒,对姚大人操办的花街庆典特别满意。
又是几句家常间聊,梁百领了皇帝懒懒投来的眼神,主动出声,要带两人退出御书房。
江簫笙应了,躬身倒行三步,正要转身跟上梁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