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心底那个猜测真的成了真。
消息由衡阳商会传出,陆知行自然责无旁贷,他率先开口,主动道:「事不宜迟,先回商会,召其他人过来总行,我要知道关于西南发生的所有事情经过。
」
他连声吩咐小廝下去准备,一路走到了门口,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常瑶,依旧如往常一般,照例道了句:「你放心,有师兄在呢。
没事的。
」
常瑶闻言,微微一愣,这一句从相识时便有的习惯,她早习以为常,可不知为何今日听他这么一句,却觉得心头微暖,好似什么都被熨平,再无忧患。
小竹在一旁,唤了几声,才堪堪回过神来。
「殿下,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在想……」常瑶语气一顿,「我希望我想的,是错的。
」
高台之上,步夜衣袖被寒风拂动,袖边像两片曳然坠落的叶片,仰头望着头顶的天幕,沉吟不语。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几个宫人,怕惊扰少年,全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半晌,他才低头摆弄着手上的星盘,沉吟片刻后转个头来,视线颇淡地在眾人身上扫了圈,缓缓开口:「月侵太微,岁犯梗河;国有谋兵,四夷兵起。
」
他语气一顿,伸手指向西南的方位道:「岁星所在西南,来侵我朝,边境有忧。
」
眾人闻言大惊,既为了他的这番话,亦是为了几日后的登基大典。
太子登基的日子就定在几日后,若是司天监此言为真,外敌来犯,边境动乱,坏了太子继位大宝的大事,那可就非同小可了。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上前问道:「那敢问少监,该如何是好呢?」
「是啊是啊,此等大事,不可拖延,还是请少监大人随我等亲自走一趟,也好向殿下叙明吧?」
几人纷纷表示,他们说不清楚,希望步夜亲自随他们走一趟,一来也好说明清楚,二来也少了太子迁怒他们。
步夜何尝不知他们的想法,却并未遂了他们的意。
「不必了。
」他拢了拢衣袖,淡笑道:「你们只需将原话告知殿下即可。
」
「这……若殿下问起解法……」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世间万事必有缘法,就不必过于操劳了。
」他嘴角微扬,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更何况,殿下身边能人围绕,何愁解法?我就听说,殿下身边那位季詹事,足智多谋,又识趣知意,想来是没什么难得倒他……」
步夜虽是笑着,话里却是不着痕跡的疏离,看这神态,几个宫人都是平素负责向太子传递司天监消息的,自然清楚再问下去也问不出结果,便只能訕訕地退下了。
「崔司淮。
」
角落一道嗓音响起,步夜闻声回头,见季紓不知何时来到司天台,肩上沾了些枝头融雪凝成的雪水,沁成小片深色的濡湿,月白色衣袍外套上银灰大氅,立在高台之上,迎风而立,端的是风骨峭峻。
季紓声线细腻如玉,此时望着他开口的话语多少带点无奈的意味,「你到底要与多少人说我的不是?」
「这有不对吗?我这可是在夸你啊。
」
步夜好笑地瞥他一眼,自顾自地转身,半点也没背后说人长短的自觉,步回了司天台边缘的栏杆旁。
季紓摇了摇头,跟着走上前去,望着底下的万千灯火,想起方才听见的话,皱了皱眉,「边境将有动乱,得趁早通知太子做准备才是。
」
步夜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只怕不需要你通知,太子早就准备好了。
」
季紓一愣。
「梗河星为?劔之星,若星不见或进退不定,则锋鏑乱起,指向西南,为西南之境将有祸患之兆。
但这祸源追根究底是在朝中,你觉得是为何?」
「你的意思是……此祸源自朝廷,难道有人勾结外敌?」
步夜但笑不语,只伸出手指,指向了头顶上,「或许,再准确一点……」
季紓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天幕之上,星汉错落,映着沉沉夜色,闪烁迷离,而一切谜底皆蕴含其中,待他步步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