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定下登基大典的隔天,尚衣局很快便派了人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说是要来替侧妃量册封皇后的吉服尺寸。
登基大典定在半个月后,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製吉服,就意味着这凤袍不可能多么精巧细緻,可凌思思是未来的皇后,向来又是娇宠惯了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因此太子特意吩咐,定要凌思思看过喜欢,必得尽善尽美。
旁人都道侧妃尚未扶正,太子便这般纵容,令人艳羡。
但说起这个,碧草便不怎么高兴,「要是殿下真心看重小姐,定然会为了您做到最好,您从小到大,哪个不是用最好最美的,如今封后这么大的事,却如此马虎。
」
「简单一点不是很好吗?」凌思思从镜中看了她一眼,反观自己身为当事人,看得倒是挺开,「那么多宝石珍珠的戴在身上,重死人了,还不如简单些,行动也方便。
」
她想的是登基大典那天定不平静,她自然得穿得简便些才好作为啊。
那不然到时候跑得慢,被挟持做人质,还是乱中不幸被刀该怎么办?
毕竟原本凌思嬡在太子登基前就领便当了啊!她能苟到现在其实也算超纲演出了,又怎么能够不小心呢?
她正出神想着,没发现身后犹自嘮嘮叨叨抱怨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
量婚服累了半天,凌思思困得坐在妆台前,任由碧草替她重新梳妆,她觉得肩颈有些痠,便随口喊道:「累了半天,全身痠痛……你替我揉揉吧。
」
身后的人没有应答,默了片刻,随即一双手轻按在她的肩膀上,有些生疏地按压。
凌思思舒服地喟叹一声,丝毫没有察觉不对劲,又指挥着他换边,一下轻点、一下重点,如此来回反覆之下,身后之人都没有开口,她终于隐约察觉不对,眼睫微动,睁开眼睛。
这不看还好,一看倒真是吓死人!
「时安?」凌思思惊异地回头,似乎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她很快反应过来,忙不迭看向殿内,发现宫人们不知何时都退下了,殿门也关着,房内只有她和季紓两人。
确认无人后,她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即疑道:「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又是在她的寝殿,他怎么会来?
季紓握住她柔顺的长发,示意她转头坐好,凌思思见他这副架式,大有她不坐好他便不答的样子,当即顺从地转回头,从镜子里看他。
见她安分下来,季紓这才缓缓开口,拿起旁边的梳子沾了梳头水,一下一下熟稔又轻柔地理顺她一头墨发。
「今日尚衣局送了凤袍来,殿下不放心,遂遣我来看看。
」
「是么。
」凌思思不置可否,从镜子里偏头看他,「可太子让你来看看,没有说让你把人都遣走吧?」
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季紓抬眼从镜中看见少女一双杏子眼含着狡黠的光,也正透过镜子回望着他。
他无奈叹息,「是我私心,想来见你。
」
凌思思闻言便笑,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
怎么想从他口中听见一句想她,就这么难呢?
「那你见到了,好看吗?」
「什么?」
「凤袍啊。
我穿上皇后的凤袍,你觉得好不好看?」
她明知故问。
季紓骤然僵住,她明知道自己是何想法,还要故意戏弄他。
他低眉望着梳子,默了半晌,才道:「你觉得好自然就好。
」
他说的是“她觉得”,这便是很巧妙地又将问题绕回她身上了。
凌思思眼珠子一转,没有正面回应,「大家都说,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后穿的凤袍更是万千女子毕生梦昧以求,这倒好,让我亲自体验了一把。
」
「可惜此次时间紧凑,尚衣局来不及赶製,只能勉强凑合。
不是最好的,你不在意?」
「又不是真要结婚,干嘛在意。
」
凌思思说得毫不在意,季紓却是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昨日早朝,殿下不顾清流反对,执意立你为后,太子……怕真对你有了情分。
」
凌思思挑眉,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还在想,季紓今日怎么特别反常,原来是因为觉得靳尹对她生出情意,在悄悄吃醋呢。
见他真的在意,凌思思也就收了几分玩心,正色道:「说什么呢。
我心里只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
「是么?」季紓闻言挑眉。
「你这是什么反应!」凌思思见状,立时不满意了,「你现在是在怀疑我的真心吗?」
季紓瞅了她一眼,轻笑:「我怎么敢。
」
「那你道歉。
」凌思思哼了一声,没好气道。
这样刁蛮任性又含着娇气的言语和情绪,都是他记忆里所熟悉的,季紓抬头看向镜子里鼓着腮帮子生闷气的凌思思,终于忍俊不禁。
他替她挽了个精巧的髻,轻笑一声,道:「我错了。
」
凌思思顿了顿,嫌弃:「敷衍。
」
「那怎么办呢?道歉没用,我这礼物就没机会送出手了。
」季紓见她如此认真,心里好笑的同时,长长的睫毛覆下来,撩开她鬓边的碎发,俯身附在她耳边,语气中带上几分讨好的委屈,「别气了?」
凌思思:「……」
一听到礼物,她心头微痒,都说好奇心害死一隻猫,大概说的就是现在。
她既恼他质疑自己的真心,又忍不住好奇,遂抬眼恶狠狠地瞪他。
「那你好好说,自己错哪里了?」
季紓目光微闪,勾唇轻笑,微微俯身道:「臣罪丘山。
」
「哼,油嘴滑舌。
」凌思思见他这副罪臣请罪的样子,到底忍不住,笑了起来,横他一眼,「别以为这样就原谅你。
」
她说着,无视他脸上的笑意,从镜子里看自己头上新梳起的发髻,左看右看,不满意地噘嘴,「都梳歪了。
」
他梳了平常凌思思最常梳的那种款式,上回情况紧急,他梳得生疏,这次却明显熟稔许多,看上去也还整齐,这一句显然是她故意挑剔。
季紓好脾气地没与她计较,只扶着她头上新梳的发髻,徵询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