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鬼神,绝无仅有--
直到那宛如裂帛般的最后一个音落下,靳尚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他呆滞地望向珠帘后的人影,在脑中组织了下措辞,好一会儿才面色复杂地叹了一句:「你这曲子,也太难听了吧。
」
「是么,我也觉得不怎么好听。
」
「那你还弹?」
「我不弹,你又怎能清醒?」凌思思知道他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索性也不装了,无辜地道:「谁让我每次都在这么不正经的地方见你呢。
」
靳尚无言,呲牙咧嘴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是我根本不想见你呢?」
凌思思没有回话,摘了面纱,掀帘而出,走到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桌上无茶,她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口问道:「听说,太子的旨意是让你后天出发?」
「怎么,你捨不得我啊?」
「是有点捨不得。
都说祸害遗千年,你这样的人才不好好待在帝京,跑去南方,是有些可惜。
」
「祸害你还捨不得?」靳尚挑眉一笑,「别说你这是想留我啊。
」
凌思思:「……」
「不过,」靳尚盯着她,俯身向她靠近,唇边笑意一下子消失不见,敛容沉声道:「你来这里,季紓知道吗?」
凌思思没有接话,仅是轻转酒杯,半晌才幽幽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似惊雷炸响,道:「让你出使南方,是我的提议。
」
这一次,换靳尚说不出话来了。
「你在宫里安排的线人应该和你说,是季紓跟太子提议你去的吧?但时安向来谨慎,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轻易出手,会出其不意的,只有我噢。
」凌思思撑着下頷,偏头轻轻一笑。
明明没有多馀的字句,可她彷彿就有一种奇怪的天赋,能够笑得这样甜美又挑衅。
而靳尚就望着眼前的这样一张脸,脑海思绪翻飞,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可能,让他足以对她做出多种猜测,去计算她此举背后的用意。
一个人,绝不会平白无故做些什么,总要有些目的,正如无欲则刚,有私则斜,总有破绽。
可在他看进她的眼时,他却忍不住怀疑自己。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纱帘轻飞,如云雾般层层盪开,靳尚的眼睛,亦如这纱帘一般,被风吹皱,模糊了涟漪,幽晦难测。
他沉声问道:「为什么选我?」
他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从再次见到她时,他便觉得古怪,而这种古怪的感觉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烈,终至现在被他问了出口。
而凌思思迎着他的目光,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微笑,「因为,有些事……只有你才做得到呀。
」
夏日艳阳,金黄的日光透过树枝,斑驳地洒了满地。
季紓仰头,头顶上的日光过于刺眼,令他忍不住瞇起眼睛,不经意似地开口:「听闻百姓之间怨声载道,抱怨近来物价飞涨,入不敷出,商会首当其衝,想来听过不少。
」
说起这个,陆知行忍不住抱怨,「可不是?南方旱灾本就影响市价,商会虽然尽量压低价格,可朝廷赋税那边实在是应付不来。
」
「听闻户部近来可是又调高了商贸往来的赋税?」
「是啊,高了不少呢。
」
朝廷调高赋税,商会就得配合,所有贸易商品皆须调高价钱,可百姓收入却没有增加,如此一来一往,百姓买不起商品,商会也卖不出去,岂不是落得两头空?
为此,身为大盛第一商会会长,还是皇商身分的陆知行也很是苦恼。
这阵子他确实很忙,不只为了常瑶的事,也得为了商会奔波,他觉得自己一个人都快不够用了,偏偏风破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闻言,季紓微微皱眉,道:「如此频繁调整赋税,可不正常。
」
陆知行一愣,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不禁正容,「你的意思是……」
「今年南方大旱,收成极差,因此地方纷纷上了折子,请求朝廷协助,开仓济粮……」季紓转头,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我查过,国库空虚,朝廷……没有钱。
」
「……什么?」陆知行大惊。
要知道,国库那可就是整个王朝的底气,也是王权的象徵,维持整个国家运作的命脉,若是国库空虚,那可是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
而现在,季紓却告诉他--国库没钱?
「你在说什么傻话?朝廷这些年来收了多少税收,商会又帮朝廷赚了多少钱,怎么会国库空虚?那么多的钱都哪儿去了,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确实不可能凭空消失,所以……定是有人暗中挪用了大量钱财。
」
「那是谁?」
季紓垂下眼睛,低声道:「是皇室。
」
「皇室?」陆知行的眉毛滑稽地扬了起来,「你在开玩笑吧?皇帝拿自己的钱给自己添堵,掏空了整个国库,自取灭亡,这不是傻嘛?老子花完给儿子……如果是靳尹的话就另当别论。
」
他哼哼地补了最后一句,他早看靳尹那廝不顺眼了,要是能给他添堵,他肯定第一个乐见其成。
但前提是,他必须得先和常瑶和离!
「不是陛下,是皇室。
」季紓一字一顿加重语气道:「整个皇室。
」
因着方才凌思思的那一句话,包间里安静得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亦清晰可闻。
靳尚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凌小姐,你这是高看本王了。
再说,本王即将出使南方,离开帝京,届时自然是天高任尔飞,恐怕凌小姐要说的事,本王无心也无力。
」
他故意不给面子地拒绝她,就是要让她知难而退,可凌思思闻言并不气恼,伸手将鬓边落下的头发勾向耳后,随即才不急不慢地开口:「太子向来看你不顺眼,多次明里暗里对你动手,你心里很清楚吧。
」
「所以?」
「一个对你深恶痛绝的仇人,会给你翻身的机会吗?」
「确实是个好问题。
那依你看,是为什么呢?」靳尚挑了挑眉,状似求知若渴地看向她。
他的眼睛繾綣热情,被如此专注地注视着,就像是被爱慕着一样,可他眼里分明尽是挑衅,凌思思忍不住皱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太子这时候让你出使南方,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