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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凌思思交上来的名字。
谁人不知太子与三皇子势同水火,无人敢在他面前捋虎鬚,且她曾与靳尚有过婚约,就更应避嫌,又怎敢在他眼前写了这个名字?
季紓瞥了眼他的神色,静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殿下,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
「说。
」
「微臣觉得,端王……未尝不可。
」
这句话显然在意料之外,但季紓向来不说没把握的话,故而靳尹先是一愣,随即示意他继续说。
「臣举荐沉燁,是因其本就是清田的草创者,对于细节上最是清楚不过,派他出使最是合理;然他初初入仕,于朝廷中尚未站稳脚跟,自不及士族势力盘根错节,威信不足,恐难以震慑。
」季紓语气一顿,观他神色并未动怒,这才继续说道:「然而,端王不同沉燁,南方本就是从前端王的属地,让他出使,犹如游鱼入水,且令其以皇室身分出使亦更有威信。
」
闻言,靳尹沉默不语,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拍着桌面,一下一下,不急不缓。
他不发话,季紓也就没开口,两人彼此僵持着,维持一种诡异的默契。
两种不同的气势于空气中无声拉扯,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靳尹终于停下敲桌的手,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何一开始不说?」
季紓微微欠身,语气平淡,然而却又透出一股谦逊的姿态来,含着歉意道:「臣虽属意于他,可亦不愿触怒圣顏。
何况,沉燁也确实是可造之才。
」
季紓便是如此,足智多谋,面对他的猜疑和愤怒,他也只会不卑不亢地说明缘由,儘管不似旁人般卑躬屈膝,可却如一汪清泉,平淡沉静,很难让人讨厌。
靳尹哼了一声,却有了点笑意,「就属你能言善道。
」停一停,又道:「不过,若遣端王出使,本宫确实不太放心……」
毕竟,一个是夺权成功的赢家,一个是不甘落败的输家,他与他交过手,自然知道他们同承一脉,骨子里都有对权力的野心与欲望,不可能轻易放弃,想要掌控他,可不是件易事。
进一步来说,南方曾为端王的属地,他对那处自然了解得更多,若让他出使,岂非纵虎归山?
季紓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垂眸淡声接道:「殿下放心。
此次出使,端王係奉太子之命前来,纵然事成,百姓心中感念的也是太子;且让沉燁一同前往,也能从旁监视。
」
派遣靳尚出使,事成,是他这个太子的功劳;事败,则可以将他推出去做挡箭牌。
而沉燁身为清流一派最受太子青睞者,若要重新自清流中培养自己的人,则此行便是一个绝佳机会。
此事,似乎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有利无害,无可指摘。
靳尹目光一闪,揉了揉眉心,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再抬眼时,案上笔墨已然备好。
他瞥了眼身旁的季紓,眉毛一弯,似笑非笑,持笔在黄锻圣旨上笔走龙蛇,悠然落笔。
从季紓的角度看去,但见黄锻圣旨上,字跡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其中两个人名参杂字句之中,尤为显眼。
而这两个人名落在靳尹眼中,便又多了无限畅快。
靳尹看着黄色缎面上两个漆黑的名字“靳尚”和“沉燁”,脑中已经得以想像那群老臣在接获旨意后,脸上难看的表情了。
被压制了这么多年,如今一朝翻身,真是爽快!
他眉眼轻弯,笑得清朗,手中玉璽落下,终是尘埃落定。
意料之中的结果,季紓不动声色,接过了他手中御旨,淡声道:「殿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