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不住也没关係,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不管前路如何,都该自己去面对。
」
凌思思抿了抿唇,面对着他,突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又或者该说什么,她顿了一顿,只乾涩地道了一句:「你……珍重。
」
千言万语,在张口的那一瞬间,竟也只剩下这么短短几个字。
凌思思默然转身,先一步背对他,往回走。
身后,季紓望着她的背影,内心复杂的情绪翻涌成浪,却怎么也理不清,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穿过廊下明灭的光影,眼中忽然起了许多涟漪,忍不住唤住她。
「你们……真想清楚了?你们这么做等同于谋反,殿下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
凌思思脚步一顿,叹了口气,侧过头注视着阳光下浮光耀金的水面,低声答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
季紓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你我立场不同,但我还是希望,我们永远不会站在对立面上。
」
凌思思转头看了他一眼,她相信季紓一定听懂了她的话,因为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神色看了自己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们站在了同一条道上,可最终两人同时转身,却是各自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寒凉的秋风吹过甬道,卷起漫天风沙,无意穿堂而过,却不知迷了谁的眼,乱了谁的心,空馀一地枯黄残叶,零落满地……
两人不欢而散。
与凌思思分别后,靳尹很快便派人宣了季紓议事,并将凌思思方才提到的建议又转述一遍。
「时安觉得如何?」角落的漏声迢递,靳尹轻落下一子,抬眼瞧他。
季紓垂眸凝视眼前黑白错佈的棋局,似在思量落子之处,可唯有他自己知晓,内心深处翻涌的浪潮是如何掀起惊涛骇浪,推撞着心里的那道名为道德的墙。
季紓沉吟半晌,将白棋落于盘中一角,缓缓道:「进取易,守成难,殿下心中不是早已有了答案吗?」
靳尹被他说的一噎,两人相识已久,私下说话自然随意不少,是他默许的--当然,也没人敢和太子这么说话。
靳尹瞥了他一眼,叹道:「她说的倒也可行,一来可解边疆少粮的燃眉之急,二来亦可增加我军实战经验,确实不错。
可这方法也有弊处,边疆遥远,皇室难免鞭长莫及。
」
「殿下是担心,她背后有首辅指点?」
「凌思嬡是什么样的人,你我皆清楚,她能献出此计,不像是她的作风。
」
季紓心头一突,「殿下的意思是……」
靳尹摩挲着手中的黑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答反问,「她前几日来找过本宫,话里暗示天河令在她手上,藉此威胁本宫,倒像她一向行事的做派,你怎么看?」
他怎么看……
他怎么看重要吗?
她坠崖后失踪多日,皆不见踪跡,回宫后更是处处危机,落得今日如此境地,天河令又怎会在她手上?
按照她的性子,天河令若真在她手,只怕连虚与委蛇都懒得装,但她故意来寻靳尹,主动让他怀疑到自己身上,显然是别有用心。
他垂眸,不动声色地凝视眼前棋局,缓声道:「眼下天河令仍未得下落,西启蠢蠢欲动,不宜再动;殿下或可先按着不发,静观其变,再伺机而动。
」
靳尹皱眉,「你是说……」
「黑子去了,白子就会坐大。
朝堂派系如同黑白二子,为政者执棋,若纠缠于一时的输赢,就容易打破全局的平衡。
」
他言语之间在说棋,可分明意有所指。
靳尹面色沉鬱,拈在指间的棋子来回转动,一如此时心绪烦躁,是隐忍许久却不得施展的恼怒,可他心里也明白,季紓说的有道理。
此刻时局不对,贸然抢进,只会错失全局。
彷彿看出他此时内心的动摇,季紓继续开口劝道:「黑子白子皆可为殿下所用,只要是棋子,能物尽其用,发挥它最大的用途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他双眸清冽,直直对向靳尹幽深难测的眼,清楚地照出他内心的阴暗与迟疑。
他攥紧了手中的棋子,眸中充斥着复杂的思绪,交织错杂,闪烁的目光无一不是宣告他此刻的纠结。
房中一时静謐无声,沉默的时间久了,可季紓并未出声催促。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中反覆把玩的棋子适才一顿,修长的手指执棋,復有了动作。
靳尹挑了挑眉,将手一松,“啪噠”一声,只见黑子并未入局,反倒被他随手扔回了一旁的棋笥内。
「未至终局,到底还有些用处。
罢了,那便依你所言,交由你安排吧。
」
季紓垂眸应了一声,面上依旧是淡然从容的神色,可掩在长袖之下的手却是紧握得发白。
下了一半的棋盘上,白子被黑子步步进逼,看似遭到压制,已至穷途,他的视线凝于满盘错落的一角,眸光泛着细碎的涟漪。
那不过是不起眼的一处,可一旦落子,黑白--便将颠倒。
所有成败不过一念之间。
他抿了抿唇,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场对话,终究未将这些话说出口。
自从凌思思献计,朝廷下令派遣不少将士前去边疆,粮草短缺的情况果真稳定不少,靳尹心情不错,一连几日都挑了不少好东西往丽水殿送,这下宫里的人都知道,凌侧妃怕是又要復宠了。
外头传的风风火火,凌思思本人也没间下。
为了让戏做得更真一点,她不时便让人去给常瑶找麻烦,叫宫人有意为难她,之后再暗中照拂,弄得宫人们都想不明白,这位素来喜怒无常的侧妃,究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