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秋,秋老虎晒得人发疼。
宫人贴心地掩住车门,将刺眼的阳光挡在外头,窗外隐约可见枝叶微黄,是秋意萧萧。
马车轆轆地驶出宫门,往帝京西市的方向去。
今日流云观开坛讲义论道,流云观地处西市龙蛇混杂之地,来往民眾皆不乏三教九流之属,常瑶贵为太子妃本不该独自一人前来此处,可几日前步夜的一番话,仍是让她耿耿于怀。
她不愿让人知晓,因而是独自一人来此,就连小竹也没带上,留在朝阳殿中,以作出她仍在宫内的假象。
马车停在观前,常瑶自车上下来,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神色有些恍惚。
四周路过的人群涌动,她仰头望着台阶上正殿门前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内心越发摇摆不定。
她不禁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答案,需要她亲自前来此处呢?
心里的疑惑未有解答,转眼已至正殿门口,院内设有讲坛,信徒们围在坛前,聚精会神听着讲解道义。
偶有一阵风吹来,观中遮天蔽日的松柏轻轻抖动,发出颯颯的响声,整座观宇在一片柔软中巍然不动。
树下细碎的光影洒落在墙上,照着廊下被树木掩映的角落,墙上掛着的一幅画,若隐若现。
常瑶馀光一瞥,顿时好奇地凑近一看,只见那画上绘着的正是一隻火红的凤凰,引吭长鸣,无数飞鸟围绕周身,乃是一幅百鸟朝凤图。
她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到身后逐渐靠近的人影。
忽然,有人声自身后响起:「姑娘,是在看此画?」
常瑶一惊,回头只见一身道士模样的人正站在她身后,看向墙上的画,目光悠远,缓缓道:「此百鸟朝凤图乃是前朝遗留之物,虽有些年份,然其作背后蕴藏深意,需得有缘人方能体会。
」
「前朝之物?」
常瑶狐疑地看画,直觉他话中似想暗示什么。
「贫道观姑娘面相亲善,似是有缘,不知姑娘可有兴趣,可随贫道入内详谈?」
司天台上,自高处望去,烈日压顶,风光无限。
而与这烈烈红日相对的,是栏杆旁的一道人影孤傲,迎风而立,俯视眾生。
「殿下。
」
身后,是步夜缓步而至,在他身后三步处站定,欠身作礼。
「你来了。
」靳尹没有回头,垂眸俯视底下芸芸眾生,淡声问道:「成功了?」
「是。
朱雀星闪烁,象徵国母此刻处境艰难,星轨震盪,储妃係未来国朝之母,即对应此象,想来一切正在殿下掌控之中。
」
靳尹侧头看他一眼,「本宫从不相信命数天定之说。
」
少年天子从不信命。
他并不肖其母,篤信天命,将一切希望寄託神佛,比起虚无縹緲的未来,他更相信自己,人定胜天。
步夜闻言,眉眼间有淡泊清澈的笑意,「微臣知道,信奉天神之人皆有心软之处,殿下心中有天下,然心中所求却非在天下之中,不信神佛,自然也就无所畏惧。
」
「那你还和本宫说这些?」
「心中无适,却可外用。
昔时如是,而今……自无不可。
」步夜微微一笑,「信与不信,皆在选择,但凡能得自己所求,何事不可为,殿下说是吗?」
靳尹挑眉,凝视他须臾,方笑道:「不愧是少监大人,当是通透,看来这要不了多久,司天监就要变天了啊。
」
他话中明显具有拉拔之意,欲扶他上位,坐上这司天监监正之位。
司天监掌占星卜卦之事,国势大运,不论大小吉凶皆需定期匯报皇室,可自从多年前出了乱子后,谁人都知这司天监看着位高,实则权利早已遭到架空,处处打压,可是败絮其中。
当年之事,一直是太子心中之刺,这些年可没少打压,隐有釜底抽薪之势,不过是空有其表,替他行事铺路,如今这么一说,显然是要予他重用。
然而,步夜面色未变,仅是漠然含笑,不置一词。
他未曾接话,是意料之中的结果,靳尹眸中异色一闪,冷不防想起了某个熟悉的人影。
额角一抽,电光倏地划破思绪,他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