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紓回来时,树下的两个人已经睡着了。
走了一整天的山路,两人都累坏了,顾不得四周是杳无人烟的山林,一坐下来便眼前一黑,陷入无声的黑暗里。
季紓抱着捡来的树枝,扔进一旁的火堆里,转身朝着树下的两人走去,目光在她们之间转过,最后停在旁边的凌思思身上,她似乎睡得很熟,身上的外裳都睡掉了也不知道。
平时见她总是活蹦乱跳,一双眼灵动得很,如今闭上眼睛入睡,难得安静,却是有些陌生。
从前的任性骄纵,近来的鬼灵精怪,如今的安静乖巧……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他垂眸静静地看她一会儿,似是欲将她看透,他探究的目光凝在她微蹙的眉间,目光一滞,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荒郊野林,倒地就睡……
夜里山上气温降低,她和初一两个从未经歷风霜的娇花,就这么睡在这里,丝毫没有对四周环境的警觉,很可能就这么睡出病来。
想起凌思思捏着鼻子喝药时的样子,季紓默默叹息一声,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外裳,盖回了她身上。
「嗯……」睡梦中的少女眉头一皱,在外裳落在她身上时,很快地张开眼睛,「季紓?你回来了?」
没有意料到她会这么快醒,季紓替她披上外裳的手来不及收回,显得有些突兀,他垂眸看着自己伸出一半的手,顿时有些可笑。
凌思思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坐直了身子,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你还没睡,是也睡不着吗?」
季紓不动声色地收回向她伸出的手,听见她的话后,敏锐地捕捉到话里的语病。
这个“也”字,就用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揪出她话里的语病,而是顺着她的话道:「你有心事?」
她向来睡得深,这段时日与她在村里相处,除却前几天对环境的改变不大适应,后来她几乎是彻底融入新环境,总是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一觉到天亮。
他方才只不过替她盖上外裳,她就醒了过来,依她的性子想必是有什么心事。
果然,凌思思闻言便皱了眉,像是满腹的心事终于找到可以宣洩的出口,吐出一口气,胸前抱着的双臂一松,一条手臂搭在膝上,逕自找了个轻松的姿势,道:「发生了这些事,我担心啊。
」
「担心什么?」
「这一下子突然发生这么多事,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被抓走,别说初一害怕,我也有些怕,要不是我们上山採药,避开那些人,只怕我们现在也是他们的掌中之物了。
」
闻言,季紓奇怪地看她一眼。
早知道她害怕,可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将她心里的害怕宣之于口,向他坦白。
「你放心。
」季紓不大会安慰人,轻咳一声,有些生硬地放缓语气道:「这里地势复杂,外人要找到我们还需费些时日,待下了山与公子会合便没事了。
」
「你说的倒简单,怎么会没事呢?等下了山之后,还有事情等着处理呢。
」
凌思思搭在膝盖上的手撑着下巴,娇艳的唇下意识地嘟起,目光转至一旁,似是颇为苦恼。
她看向一旁沉沉睡去的初一,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不知在做什么梦,显然睡得很不安稳。
也是。
她看上去还这样小,倏地遇上这么大的事,想必也是吓着了。
更何况,她从小与哥哥分散,亲人都不在身边……
凌思思长叹,她本是因初一的遭遇而心生怜悯,殊不知她这一副惋惜同情的样子,落在旁边的季紓眼里却是全然不同的光景。
方才微微柔和的神色一僵,像是好不容易露出一点的阳光,又很快被乌云遮去,他低垂眼眸,掩去心底的异样,沉默不语。
凌思思没注意到他内心的变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抬头望着树影掩映间的一小块夜空,漆黑的夜幕上闪烁着几颗明亮的星星,彷彿一颗颗璀璨的鑽石。
这样灿烂的夜空,有多久没看到了?
在现代的城市,已经见不到这样的夜色。
凌思思突然有点想家,她穿越过来也有几个月,虽然是漫画里的时间,可外面现实的生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现实的家,凌思思忽然就有些明白初一的感受了,虽然嘴上没说,可离开这么久,心里还是会想念的吧。
一想起家人,凌思思看着头顶上一小块的星空,过往的记忆,兴许不是同一片天空,可却勾起了遥远的记忆。
她憋不住,伸手指着头顶上的星星,开口絮絮叨叨,「欸,季紓,你知道吗?以前听人说,这人都有对应的星星,观察星星运行的轨跡,就能算出人的命运,所以有种说法呢,就说当地上一次告别,天上就有星星会熄灭。
」
代表命运……
星星会熄灭么?
季紓似是想到什么,扯唇轻笑一声,笑得不明所以,「星辰璀璨,却能定人生死,不善不祥,不过是空有恶法之相。
」
凌思思:「……」他在说什么?
她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好好的气氛都被他破坏了,聊天就聊天,说的都是什么拗口又乱七八糟的,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不解风情!
凌思思暗自腹诽,可若不说话,四周太安静却又令人忍不住要神经质的乱想,自己吓自己。
一来是为避免害怕,二是她实在也闷不住,于是气鼓鼓地想了半晌,还是放低姿态,朝他努了努嘴,伸手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