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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中国哲学的精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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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世与出世是对立的,正如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也是对立的一样。

    中国哲学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反命题统一成一个合命题。

    这并不是说,这些反命题都被取消了。

    它们还在那里,但是已经被统一起来,成为一个合命题的整体。

    如何统一起来?这是中国哲学所求解决的问题。

    求解决这个问题,是中国哲学的精神。

     中国哲学以为,一个人不仅在理论上而且在行动上完成这个统一,就是圣人。

    他是既入世而又出世的。

    中国圣人的精神成就,相当于佛教的佛、西方宗教的圣者的精神成就。

    但是中国的圣人不是不问世务的人。

    他的人格是所谓“内圣外王”的人格。

    “内圣”,是就其修养的成就说;“外王”,是就其在社会上的功用说。

    圣人不一定有机会成为实际政治的领袖。

    就实际的政治说,他大概一定是没有机会的。

    所谓“内圣外王”,只是说,有最高的精神成就的人,按道理说可以为王,而且最宜于为王。

    至于实际上他有机会为王与否,那是另外一回事,亦是无关宏旨的。

     照中国的传统,圣人的人格既是“内圣外王”的人格,那么哲学的任务,就是使人有这种人格。

    所以哲学所讲的就是中国哲学家所谓“内圣外王”之道。

     这个说法很像柏拉图所说的“哲学家——王”。

    照柏拉图所说,在理想国中,哲学家应当为王,或者王应当是哲学家;一个人为了成为哲学家,必须经过长期的哲学训练,使他的心灵能够由变化的事物世界“转”入永恒的理世界。

    柏拉图说的,和中国哲学家说的,都是认为哲学的任务是使人有“内圣外王”的人格。

    但是照柏拉图所说,哲学家一旦为王,这是违反他的意志的。

    换言之,这是被迫的,他为此做出了重大牺牲。

    古代道家的人也是这样说的。

    据说有个圣人,被某国人请求为王,他逃到一个山洞里躲起来。

    某国人找到这个洞,用烟把他薰出来,强迫他担任这个苦差事。

    (见《吕氏春秋·贵生》)这是柏拉图和古代道家的人相似的一点,也显示出道家哲学的出世品格。

    到了公元3世纪,新道家郭象,遵循中国哲学的主要传统,修正了这一点。

     儒家认为,处理日常的人伦世务,不是圣人分外的事。

    处理世务,正是他的人格完全发展的实质所在。

    他不仅作为社会的公民,而且作为“宇宙的公民”,即孟子所说的“天民”,来执行这个任务。

    他一定要自觉他是宇宙的公民,否则他的行为就不会有超道德的价值。

    他若当真有机会为王,他也会乐于为人民服务,既作为社会的公民,又作为宇宙的公民,履行职责。

     由于哲学讲的是“内圣外王”之道,所以哲学必定与政治思想不能分开。

    尽管中国哲学各家不同,各家哲学无不同时提出了它的政治思想。

    这不是说,各家哲学中没有形上学,没有伦理学,没有逻辑学。

    这只是说,所有这些哲学都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与政治思想联系着,就像柏拉图的《理想国》既代表他的整个哲学,同时又是他的政治思想。

     举例来说,名家以沉溺于“白马非马”之辩而闻名,似乎与政治没有什么联系。

    可是名家领袖公孙龙“欲推是辩以正名实而化天下焉”(《公孙龙子·迹府》)。

    我们常常看到,今天世界上每个政治家都说他的国家如何希望和平,但是实际上,他讲和平的时候往往就在准备战争。

    在这里,也就存在着名实关系不正的问题。

    公孙龙以为,这种不正关系必须纠正。

    这确实是“化天下”的第一步。

     由于哲学的主题是“内圣外王”之道,所以学哲学不单是要获得这种知识,而且是要养成这种人格。

    哲学不单是要知道它,而且是要体验它。

    它不单是一种智力游戏,而是比这严肃得多的东西。

    正如我的同事金岳霖教授在一篇未刊的手稿中指出的:“中国哲学家都是不同程度的苏格拉底。

    其所以如此,因为道德、政治、反思的思想、知识都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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