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钟,钟摆摇晃得缓慢而无聊:“你既然一切都知道了,还留我干什么?”
程翰良侧过脸,食指搭在床沿,眼中增了些许随意和落拓:“你到底是师父的孩子,旧日相识一场,于情于理我也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
“那你当初怎么不念情理二字?”冷淡的声音向他抛来。
说的是十年前。
程翰良怔了怔,复而轻笑一声:“这就是你回来的原因。
难怪,先前不知你身份时,我就说你怎么不肯喊我‘爸’,但我也不图个称呼,你爱怎样便怎样,现在说得通了。
”
他望向李琅玉,寡情的面孔中仿佛藏了许多未语之言,但说出来的却都是凉薄:“不过,比起‘爸’,我更喜欢你像小时一样,喊我‘程四哥哥’。
”
李琅玉提上一口气,狠厉地瞪着他。
程翰良不以为然,下嘴唇努了努,在对方看来都是嘲讽。
“那天,白姨一家带我离开北平,一路辗转到南方,李三哥中途不幸逝世,他们的亲生女儿也弄丢了,可是,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李琅玉喉结颤动,声音在沙粒中滚过似的,几近哽咽,他盯着程翰良,继续道,“其实回头想想,这么多年,我最应该感谢你,一想到你还风风光光、功成名就在这世上,无论如何,我都得活着回来找你。
”
程翰良目光僵硬,在一片掣动中慢慢变得灰暗,他哀哀地笑着:“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顾后路,就是为了杀我,倒有勇气。
”
“不过,我跟你说过,我运气向来很好,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
李琅玉目光冷冽:“这次是我输了,但既然你留我,我也不会浪费这机会。
”他斩钉截铁撂下这句,仿佛从穷山恶水中辟出了新路,他仍然坚定如一。
程翰良突然朗声道:“好,那你就好好活、用力活,我倒要看看是否会有我输的那一天。
”
这时,外面响起了扣门声,丫头端进来一碗汤圆,刚刚煮好,是程翰良吩咐过的。
程翰良拿起汤匙,在碗里舀了几下,捞出一个团子,放在嘴边吹了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