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说话是这么冠冕堂皇,他听着父亲慢慢说着如果生了孩子别人会如何看他,会怎么瞒不住,工作会如何被影响,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他也不想要这个野种,可是他的父亲在听到他下不了手术台后,竟然最先担心的,是自己的名声。
“我隐瞒你这个情况这么多年,”他的父亲还在眼前说着,“你这一生孩子,前功尽弃。
”张茂的父亲一向少言而阴沉,今天却说了这样多的话,他沉沉盯着张茂,问:“你觉得呢?”
“您也听到医生说的了……”张茂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扇得歪过去。
他的父亲终于原形毕露,激动却冷漠地说:“怎么,你想留下这个孩子?”
“我看你真是贱的不行,当初怎么就没把你在医院掐死。
”
他说的很慢,却每个字都清清楚楚,似乎是十几年来在心里酝酿过,在镜子前面练习过,在梦境中梦到过无数次,每一句话都说那么清晰:
“你要生,可以。
你就当没有我这个父亲。
”
“我就当,十八年前,就在医院,把你掐死了。
”
张茂哆嗦着嘴唇,他的脖子又肌肉失调地梗着抽搐起来,他嘶嘶地从喉咙里出着气,叫着爸爸:“爸爸,爸爸,求求你,别不要我……”
“我真的不敢做手术,我怕死,”张茂看着父亲站起来的身体,嘶哑地说,“爸爸,求求你,我是你唯一的孩子啊爸爸!”
张茂的父亲转过身来,忽然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他打开钱包,露出里头一张陌生的三人全家福,那上面有他的爸爸,可女人和孩子,并不是他和他的妈妈。
那女人抱着个很小的孩子,似乎是刚生的,三人很幸福地在笑。
“这才是我女儿。
”张茂的父亲轻轻指在那孩子的脸上。
一瞬间,张茂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把结婚照拿回家来,又为什么忽然对他很好。
因为他有新的家庭了,因为他要摆脱张茂这个怪物了,出钱做这个手术,是他身为父亲,最后的一点馈赠。
沸汤渍鞋
张茂觉得一切都出了差错。
父亲坐在他的面前喝水,他端着杯子,雾气把他的脸挡在后头,但他的表情依然清晰可见。
既然已经把另组家庭的真相告诉了张茂,张全峰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当着他的面便拿着手机跟妻子女儿视频。
“嗯,爸爸马上就回去。
”他的神情是张茂从未见过的温柔,张茂静静靠在病床上看着他打电话,一眼不发。
他终于知道父亲的温情和父爱都付出给了谁,张茂近乎于呆滞地看着父亲对着手机屏幕做鬼脸,眉毛笑的都弯曲起来,他声音轻快地说:“很快,我就这几天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