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一枚枚银币,铮亮无比,不知擦拭了多少回,道:“在如此年岁,能见到大庆发行的银币,听到银币随船远漂海外的消息,知道朝廷牢牢执掌世间钱道的泉眼,一点点富足黎民百姓,老头子是没什么遗憾的。
”
“清醒到了八十,糊涂也是到了八十,总归能活到八十,便已是幸事,又哪管他是清醒还是糊涂?”邹老豁达言道,“‘往事不知多少梦,夜里和酒一时醒’,且就当他是一时醒一时醉好了,这天赐的醉意,能省不少粮食……北客小友,你说是不是?”
裴少淮被南居先生的豁达感染,感动之余,满腹学识的他,面对一位老者的真情显露,竟然一时不知言何。
“那便再同老头子说一说这银币罢。
”邹老打开话题道,“小友大才,通过开海通商,让更多银币流到海外四夷,不知此时银币的传用度如何了?”
“朝廷设了船引,商船出海,需先置换银币,通过此举,大庆船只所过之处,很快便会流通此套银币。
”裴少淮应道。
银币的流通是需要时间的,在邹老跟前,裴少淮希望它能流得更快一点、更广一点。
“昔年的设想,竟真有实现的一日。
”邹老感慨道。
他坐的位置,抬首可见晨曦,低头可见一片金稻,邹老张开手掌,里面卧着一枚一钱银币,道:“这套银币,这一枚最得我心,钱额最小,能用的百姓却是最多。
”
“小友开海亦是一大功绩。
”
裴少淮实言道:“双安州虽顺利开海了,然还有许多事未做完,一场戏只不过才搭了个台子罢了。
”回京后还需想法子揪出背后的对家。
“此事确实不易。
”邹老点点头道,“从小友来信的只言片语中,老头子料想此人精通钱道,懂得以钱生乱,还懂得以钱谋私,又兴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
裴少淮愈发钦佩邹老。
因涉及军机,他给邹老写的信中,关键处一笔带过,只说“粮缺”、“货紧”、“民闲”等几个字眼,没想到邹老还能由此推断出这么多来。
“小友也莫要太心急了,先稳住眼下的势头是最重要的。
”邹阁老劝道,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