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扶着腰,俯身吃力地捡起杯子,叹道:“唉,回去得贴药膏了……”
他抵着骨头捏了两下腰部的肉,直起身来把杯子放回原位,面部呲牙咧嘴的,嚎了没几声,他蓦地看到报纸上面有一团黑糊糊的阴影。
奇怪……
刚刚有这个吗?
在那团黑影上看了两秒,老张似有所觉,极缓慢地,一点点抬起眼睛。
不知何时,窗户边多出了个人,像条蚯蚓一样趴在玻璃上,那双暴突的眼睛因为张得太大,泛开生理性的红血丝,带着窃笑,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一瞬,老张全身冒出白毛汗,头皮揪紧。
“张叔。
”对方开口了,声音沙沙的,像是说话时有无数颗粗糙的砂砾在喉管里磨。
“哦,哦,”老张眼眶咸涩,感觉到眼球刺痛,才惊觉汗流到了里面,他慌忙擦了擦额头,勉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故作轻松道:“原来是你啊。
”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下着雨呢。
”
对方眼睛骨碌碌转了转,视线从窗缝里挤进来,在那锁着的门上看了会,像蛇吐信子,探出舌尖舔了下唇角,答非所问道:“张叔,我有点冷,能不能进去坐坐?”
老张眼角狠狠抽了抽。
他看着那双静默乌黑的瞳仁,竟觉得死气沉沉的,也莫名不想放人进来,打着哈哈说:“我这里面也没暖气啊,你还是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吧。
”
哐当。
哐当。
手放在窗缝里,往另一边推了推,因为窗户有些生锈,滑动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就在这哐当声中,淡漠无波地重复道。
“张叔,我有点冷,能不能进去坐坐?”
老张横起眉,感觉诡异之余,出奇愤怒,他在这干了十来年了,哪怕是老校长都对他有几分客气,谁都不会在他不同意的情况下还要强行翻窗进来的,他腾地站起来拉窗户:“都说了让你回去!”
为了起震慑作用,他是用了狠劲的。
他也用了正常人的思维衡量对方,以为对方会在他有关窗户的势头前吓得缩手,可对方没有,直到现在还扒着窗,那截手臂被他夹出了猪肝色,看起来恐怖骇人。
“……这、这可不怪我啊!”
“没关系,是我非要进来,有错在先。
”老张以为对方会这么说,但对方还是没有。
他只死死睁着一双幽黑的眼睛,手一动不动,像感觉不到疼痛。
还在用那奇怪的腔调,一遍遍说。
“张叔,我有点冷,能不能进去坐坐?”
“张叔……”
老张是这时才感觉到事态已经相当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