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寨子的愿望在此刻达到了鼎盛,不仅仅是要去见哥哥,他要去付皓的尸骨旁问一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唯一的孩子,你进寨子就是来找我的,这一切都是骗我的就算了,为什么连茉莉的孩子也要害?
只为了一己私欲,害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只是为了你的不服气吗?
一想到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弟弟或妹妹,姜继尾便惭愧不已。
他心里对那孩子的下落,其实有猜测,只是在医院的时候不敢说。
付皓以茉莉造神失败后,很有可能用他们的孩子再次造神。
或者,是先用的那个孩子,他承受不住请蛊神的疼痛死去,才会换成茉莉。
姜继尾说不准,但依照那些笔记上的记录,大体不会错。
车窗透出雨水的冰凉,姜继尾摸着手腕上的银镯,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点恨哥哥。
恨哥哥真神降世,一语成谶,真的成了他唯一的亲人。
也恨哥哥,带走螟蛊也不告诉他一声,什么都不告诉他。
他合上眼睛,睫毛湿漉漉的沾在脸上。
身上纸巾是临行前村支书给的干净纸巾,姜继尾抽出一张擦擦眼睛,又擦干净布满哈气的窗户,透过重重雨雾看外面的十万大山。
他在心里带着点怨气地念了一句:“姜继尾一点也不脏!”
可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郁郁葱葱的山林间藏着他的家,和他唯一的亲人。
他便是爬,也要爬过那重重迷雾回家去。
雨下成了一片,在月色下成了雾,蝶娘从被窝里爬起来。
她先是在身边姜英面前晃晃手,小声叫了两声“阿姐”,见她没什么反应后,攥着颈间的小铃铛,小声叮嘱铃铛不许作响,才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欠着脚尖从窗户翻出去,一路光着脚跑向小竹楼的方向。
蝶娘压低声音唤:“狗啊狗啊!”
大土狗摇着尾巴跑过来,刚一张嘴,蝶娘便在唇前竖起小手指。
“嘘,别出声!”
大土狗立即安静,乖乖坐到蝶娘身边,嗅着她和小主人相近的味道。
蝶娘抓紧身上小书包的背带。
书包是阿妈给缝的,背带是阿姐绣的花,包里装的是姬宇神给她的点心。
她偏头看向山上,圈住古寨、深浅交替的树与天空连成一块扯不开的黏糍粑,像是昨晚阿给叔叔给她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