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跟着玉怜脂的段素灵,是另一个玉氏的家生奴婢,叫竹扇。
竹扇探身出来,一抬头,登时被吓了一大跳:“侯,侯爷……”
谢砚深面无表情,抬手将门推开,大步走了进去。
福明没立刻跟上去,转头朝门边不知所措的竹扇快速问:“姑娘呢?今日怎么不是段女医来开门?”
竹扇立马答:“姑娘正睡着呢,药玉堂来了几个病症棘手的病人,段女医出府去诊治了,过几日才能回来。
”
说着,面色又青又白:“福总管!这,侯爷这是怎么了?姑娘刚睡下,有什么事不如和我说……”
福明登时瞪了她一眼:“主子们的事儿,和你说?这话你幸好是让我听见,否则还不扒你一层皮?”
“可侯爷刚刚……”脸色黑得惊人。
而且,谢砚深很少亲自来珠玉院,上一回亲自来,还是玉怜脂写信要和他决裂前病倒那次。
换而言之,他来了,肯定是有大事。
“侯爷对姑娘如何,你往日难道是瞎的?把门把好,别跟过来。
”福明却不理她,抛下这句,转身跟进了院子里。
竹扇踌躇片刻,而后下定决心一般,急急关上门,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
寝房的门紧紧闭着,谢砚深疾步而来,到了门外,却又猛地顿住。
垂下眼,薄雾一样的阴影笼罩在眉眼间。
在原地静默了许久,一直到福明跟上来在旁候着好一会儿了,才慢慢抬起手。
细碎的摩擦声似有若无,沉重的门缓缓推开,谢砚深轻步走了进去,才入房内,女儿闺阁柔软的绵香扑身而来。
脚步转向右边,越过珠帘、屏风、纱幔……离床榻越来越近,终于,一道蜷缩着的细瘦身影落入眼中。
房里的兽金鼎里燃着银骨炭,砖下地龙升腾灼热,玉怜脂只盖了一层软被,用一种完全防备的姿态侧睡着,双臂团在身前,两只手贴着脸颊。
又是许多日不见,她面容上病弱的苍白丝毫没有减退,反而更加憔悴。
鬼使神差的,在看见她的一瞬间,谢砚深的怒气、质疑、焦急,全部一散而空。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些日子他很少回来,没有时时陪伴她,又害她病得更重了。
动作放轻到极致,在床沿边坐下,细细看着她,手伸过去,指尖缓慢轻触她的鬓发。
他自己看不见,他的眼神有多么地缱绻、缠绵。
未入门时的滔天怒气和疑影,无需任何她抚慰与辩解,顷刻间化为眷恋。
甚至,他控制不住地喜悦,因为思念终于得到了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