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都自嘲是Chinglish,只是她课堂汇报时从容而又张扬的气度,甜润明快的声线,能让人轻易忽略掉她发音的瑕疵。
英语尚且如此,专业课上,她的表现更为突出。
她聪慧,用功,无比积极,不放过任何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
报告、评议、论文,单看页尾的脚注和篇末的参考文献,就能读出她的用心。
课后,她逮着机会就和助教与教授交流,粉圆的脸蛋上生了一双盈盈带笑眼,令人生不出厌烦之心。
她不怕有人说她削尖了脑袋往前冲的样子难看,谄媚,投机。
她只怕自己不被看到,埋没进人群中,像埋进故土层层叠叠不见天日的山峦之中。
某日下课,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中文系系主任突然出现在了教室里,点名问谁是祝祺。
祝祺讶异地起身,系主任笑:“就是你,才大一,会背《左传》?”
同学们:“……”
怀疑自己少听了几个字。
是《左传》,而不是《左传》系年、《左传》节选又或是“《左传》”的名词解释?
这到底是天赋异禀,还是没忘干净啊?!
大一那年,她像一枚新笋,一身泥泞土气,卯着力气,节节破壤而出。
曾经拿她当谈资的男生,开始用充满敬意的语气讨论她,说下学期选课一定要抱紧祝神大腿。
和她一起做小组作业,躺平也有高分。
“尤其是你啊,连川。
”有男同学好心提醒,“你同时修两个专业的课,都忙不过来了,还不如找祝神帮忙带带。
她人很好的,就算你什么都不干,她也不会找老师打报告。
”
连川淡声回应:“不需要。
”
第一年,两人从未说过一句话。
偶尔连川晨跑时,经过祝祺所在的角落,衣角带起一阵清爽得恍若幻觉的凉风。
这就是她与连川唯一的际会。
*
大二,连川转入中文系。
不再分身乏术后,连川开始在现当代文学的课堂上有所表现。
他熟悉文论,对诗文敏感,在解剖文本时,常有新解。
所作札记文辞清新,思路颖异,篇篇都是高分。
他还加入了南国诗社,在创作之余,会译介一些欧美的小众诗人作品,发表在学校的诗刊上。
大二上学期期末,临近考试周,辅导员让连川帮忙统计学生离校信息。
绝大多数学生都在线上提交表格。
连川筛出未及时填写离校信息表的学生,在专业课课间,挨个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