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至死都无法想通,他为什么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罪臣家贫无财、入御史台不过一月,他承诺过只要我行弹劾之事而已。
张魁被揭发后一死,这件事就再无纰漏,也会给臣……一大笔钱财。
即便事发,只要牵连不出他,也会将钱财赠予罪臣的妻女,保护她们……一辈子不受牵连。
”
他撕扯着董灵鹫衣摆的手松懈了,劲力松懈,缓缓地落下去,如同沉进泥沼的漩涡中。
董灵鹫道:“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周御史。
”
即便他有罪,董灵鹫还是称他御史。
但这样的称呼,只能带给周尧更强烈无穷的负罪感。
他道:“……罪臣出身寒门,前几年为庶吉士时,上下打点所需的钱财所耗甚巨,她动了陪嫁,把一生之积蓄放在我的前途上,一个月前,娘娘将臣调职进御史台,那时,燕娘问我日后是不是就不过清苦的日子了。
”
周尧一直没有抬起脸,所以董灵鹫也看不出他的神情如何,只能从他的声音中,感觉到一阵令人战栗的痛悔。
“……她一直想要一支金钗,臣……”
这个历经刑罚、不置一词的男人,居然在说到这里时语带哽咽。
董灵鹫道:“她是想要那支金钗,还是更想要你?”所谓酷吏,不过血肉上的磋磨。
而面对董灵鹫时,周尧才感觉到那股寒意倾覆的压力,她语调淡淡,可每一句都有摧毁人神智的锋芒,堪称诛心之言。
“就算那是一笔你当一辈子御史也挣不到的横财,要是以你的命为代价,你的燕娘会高兴吗?”
董灵鹫听到他破碎的呼吸声,像是用这种剧烈的呼吸,来连贯他被撕裂的生命。
她重新转起了手串,在内狱潮冷的地面上来回踱步,道:“先帝在位时,国朝最艰难的那几年,户部财政堪忧,总是发不出俸禄,有时不得不以盐代替,有时从冬日,一直延发到春天,所以总有清官文吏饿死家中的传闻。
但如今不同,周御史,我们已经有钱了。
”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即便尊贵为大殷的太后,也从不曾看轻过“金银”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