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六品的主事,穿着青色的官袍,无人在意。
回到家中,妻子正在做饭,见他买了壮馍,吩咐他摆到桌上,几个孙子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翻看他的衣裳,抱怨没有别的新鲜吃食。
入夜时分,在私塾读书的两个儿子也回了家,一大家子人坐在油灯下用饭,家中的生计几乎只靠他一人,因此饭菜很少有油荤。
饭桌上只偶尔传来几句儿媳训斥孩子的声音,沈德龄吃了两个壮馍,便放下了筷子。
这时,他的妻子忽然道:“老爷,今日有位姜小姐给你留了帖子,我不认识她,帖子给你放书房了。
”
沈德龄蓦地一愣,搁在膝上的手忍不住颤抖,“她……她长什么样子?”
妻子随意地道:“很是貌美,又年轻,跟仙女儿似的。
”
沈德龄沉默半晌,他当了十年的闸官,闸门一开,水流会轰隆一声冲入干涸的河道,此刻他的心里,也破开一个大洞,浑身的血液都扑腾出来,只剩下一副早就麻木的空洞躯壳。
第二日是个阴雨天,缠绵小雨缓和了近日来的炎热。
福满楼的雅间里,姜贞站在窗边,垂眸看向楼下,屋檐下,几顶青灰小轿路过,都没有在门口停留。
离她约定的时间过了小半个时辰,一个人影才一深一浅地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蓑衣,带着斗笠,走到
门口棚下,才摘下了斗笠露出面容。
与多年前相比,沈德龄苍老了许多。
姜贞等了片刻,不多时,外面响起了叩门声。
开了门,沈德龄站在门外,脚下蜿蜒着一滩水,脸色十分平静。
“沈叔叔,好久不见。
”姜贞朝他微笑。
沈德龄搓了搓手,脸上浮起一抹拘束的笑容,“贞贞,没想到真的是你。
”
二人在屋里坐定,沈德龄在门口脱下了蓑衣,露出里面一身泥泞的青色官袍,见姜贞看着他,沈德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原想早些来,但衙门里有事耽误了。
”
他神色自若,一时让姜贞迷惑了。
若真是做了亏心事,怎么能做到如此镇定?
沈德龄捧着热茶,关心地道:“贞贞,你何时来的盛京?听我内人说有一个姓姜的小姐来找我,没想到是你。
”
话中又惊又喜,实在是找不到一点伪装的痕迹,仿若他们真是许久未见的亲人。
姜贞掩饰住眼底的波澜,顺着接话道:“我去年冬天随夫君来京中参加会试,也是恰好听说沈叔叔在京里。
”。
沈德龄面露惊讶道:“夫君?贞贞,你何时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