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也清楚这条路意味着什么。
你将没有同伴,得不到庇护。
你将孤独。
很可能在你尚未找到自己的面目时,这旅程就终结了,你就跨入了你自己扬起的无限尘土之中。
你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吗?但你仍愿这么走下去,那就走吧!因为你在广大的人群中得不到慰藉和安宁,就算淹没在无数赞美歌声中,你也如同身处旷野。
只有你了解自己的伤口是什么,那是任何已知之物都不能抚平你的。
你尚不愿卸下你的伤痛,因为你觉得唯有靠这种折磨,你才会不至于立刻被抛弃。
走下去吧!你只能这么走了,并且只能毫无根据地期望,在未知前方的某处,你的重担可以卸下!不过,你认为没有人知道你的这一番旅途吗?你认为世界是盲眼的吗?不,世界有它的眼睛,无处不在的,巨大的,沉默的眼睛,它在看着你的一切,你试图在它身上创下的伤口,还有它在你身上留下的伤口,它都替你记着。
走吧!……”
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不知何时停止了。
一时间,花园里只剩下完全的寂静。
沃芬贝格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伯恩哈德。
”本堂神父深深喘了口气,有些歉疚地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我太多嘴多舌了……很多年我没有开口说过那么多话了。
”
“我也有点吃惊。
”沃芬贝格笑了笑,“记忆里你很爱说话,我到了这儿,却发现你沉默寡言,只偶尔跟我谈谈花。
”
“我也知道你呐。
”他叹息道,“花草只是你的慰藉而已。
在你心里,你有重要得多的孩子。
”
“我愧欠他,愧欠他们。
”沃芬贝格低低地说,“在他们都离开我的那天,就是我发现自己的愚蠢和无能的那天。
无论我怎么做,都补偿不了我对他们欠缺的东西。
我痛恨自己,所以离开了神学院,那个令我回想起自己的软弱的地方。
”
杰拉赫神父用拐杖在泥土上轻轻画着圈儿。
“也许,你会发现某些事并非你想象的那样……”他说道,“在我说完那番话以后,我和他,我们很久都不再开口。
后来,他低声道了谢,就起身离开了。
那时我才发现,在门外那棵大树下面,还站着另外一个年轻人,一直在等着他。
他走出去,他便上去握住了他的手,互相低低地说了一些话。
然后,他们就这样,一起离开了。
这就是这故事的结尾。
不,还有……对了,他叫我把这个交给你。
”
本堂神父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把一个小布包塞进沃芬贝格手中。
老人把它打开来,里面是一把干燥的药草,静静地躺在亚麻布面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说,等到他有足够的资格和勇气的时候,就会自己来找他亲爱的教父的。
”
“亚瑟。
”沃芬贝格长叹一声,仰起白发苍苍的头,把它贴在自己的胸口,像一件天国般珍贵的宝物一样。
他头一次真正地微笑起来。
橡树下的阴影正逐渐扩大和模糊,和厚厚的草甸连成一片。
他们在阴影里坐下来,靠着粗糙温暖的树干。
周围只听得见蟋蟀的叫声。
莱涅尝试了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最后他才问道:“执事长……沃芬贝格神父好吗?”
“我没见他。
”亚瑟回答。
莱涅点了点头,凝视着从树根边冒出的酢浆草:“不过,我看到了他的花圃。
……很美。
”
“很美……”亚瑟喃喃重复道。
“我从来不知道,他会种出那么多美丽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