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我们的路线和方式吧。
”他站起来,身上盖的披风随之落到脚下,“埃默巴赫注定要属于他们了。
”
一只不安的,挣扎着想破壳而出的雏鸟;而蛋壳外的世界空空如也,脆弱卑小的生命很快就瑟缩着衰亡。
莉狄亚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只雏鸟,任何时候都与世界格格不入。
兰德克走了。
她知道他为什么走,他的使命只有一个――曾在信众中间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的埃默巴赫主教,那一天突然毫无征兆地销声匿迹。
“维尔纳?冯?莱涅声嘶力竭地唱完最后一出戏,就抛弃埃默巴赫,自己逃命去了,”阿尔伯特?汉莱因随后轻蔑地宣布道,“事情本来就应该这样。
”这种时候,埃默巴赫变得愈发陌生和难以理解。
农军在这里招募一些新成员之后,便继续开拔,向着维尔茨堡、法兰克福和美因茨三个方向北上。
同时埃默巴赫宣布脱离教会,驱逐了所有拒绝改宗的神职人员――包括永不承认任何主教对它的管辖权。
而他――亚瑟变得古怪起来。
他被簇拥在新任命的人中间,几乎很少能见到他。
而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绷得紧紧的、暴戾的气氛。
他们似乎时刻尊敬他,又故意罔顾他。
太奇怪了。
这使她本能地觉察到威胁。
在不冷不热的谦恭和秩序后面,涌动的是凶险的动机,它在坚冰之下逡巡,寻找着头一个牺牲者。
莉狄亚端着烛台,把门推开一条缝,看到亚瑟背对着她。
在微弱的光线里,他面朝着空空的桌子,正以一种紧张的姿势倒在椅子上,头微微后仰着,侧向一边,一动不动。
这景象使莉狄亚倒抽一口冷气。
他看起来就像――被秘密谋杀而倒毙的人一样。
直到她绕过来,看清他闭着的眼皮在不停颤动,面色苍白,短促而细碎地喘息着。
脖颈从微敞的领口下露出来,因为汗水而湿漉漉的。
“亚瑟!”她摇晃他的肩头,大叫道,“醒醒呀!”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瞬间,莉狄亚觉得他并没有意识到回到现实,因为他惊惶地转动着眼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你在作恶梦,亚瑟。
”她说,“不要再这么睡着了。
这很危险。
”她抓紧他的肩膀,悄声地重复一遍,“很危险。
”
他深呼一口气,慢慢地舒展开身体,拍拍莉狄亚的手背:“谢谢你,莉狄亚。
……我最近睡得不好。
”
“这种时候,谁又睡得好呢?”
因为这句话,他们俩都沉默不语了。
街上远远地传来难以辨认的喧闹。
莉狄亚放下烛台,把窗户关严实,这才知道这屋子原来有多么静。
从这里只能看见城市高低起伏的、黑黢黢的影子,还有零星的火光。
“外面在干吗?在这种夜里……”她皱着眉头。
亚瑟向对面空荡荡的墙壁看了一眼,好像那儿有什么东西似的。
“你不知道吗?”他低缓地说,“他们在拆除教堂圣像,焚烧祈祷书。
所有改宗城市必做的事情。
这是一个宣言。
然后是审判,所罗门式的审判。
一切跟旧世界有瓜葛的东西,全部毁掉。
”
火焰燃到了粗糙的烛芯而轻颤起来。
“我不明白……”许久,莉狄亚犹豫着开口,“他们到底想要怎样?”
“想要怎样?”亚瑟双手撑在桌案上,低笑一声,“……建造一个圣殿瓦砾和尸体之上的上帝之城。
”他瞥见莉狄亚骇然的神情,便垂下眼帘,稍稍收敛起浮现的暴戾之气,“你觉得可怕?难以想象?可是要知道,那全是我想出来的,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啊。
”
莉狄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直到现在……你还在这么想吗?你知道……”也许是错觉,亚瑟感到她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一丝怨恨。
那一刻他愣住了,恍惚记起很久以前,在一个静谧的黄昏,他们似乎也重复过非常相似的对话。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孩子,她的生活还尚未被摧毁掉,还未来得及成为又一个牺牲品。
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