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做的事,无法面对上帝的审判。
那么,你们认为一个人凭什么获得拯救?信仰?是的,信仰。
就这么简单。
你们相信上帝吗?”一些人猛地抬起头,与他严厉的眼神碰撞。
他没有移开视线,注视着每个人。
然后他提高声音,缓慢而清楚地问:“那么,谁相信自己得救了?”
沉默。
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的信仰是假的吗?谁相信自己得救了?举手给我看。
告诉你的灵魂。
告诉上帝。
”
阿尔伯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然后高抬起右手。
他们两个对视很久,交织的目光中都带着一种傲慢、挑衅的神情。
后来就像潮水一样,一个又一个人举起了手,这个举动仿佛有一种宣告式的魔力,使人们一下子激昂起来,眼中闪闪发光,甚至手臂悬在空中抖颤不止。
亚瑟笑了笑,轻轻地提高音调,像是稳定、又像是引导般地说:“阿门?”
“阿门!!!”异口同声,洪亮、激动的声音回答道,从四面八方淹没了他。
而他看上去一点也不激动,一点也不感到欣慰。
这样的场面他非常熟悉,他见过太多次了。
“Sanctasimplicitas.[注]”他喃喃着,悄无声息地从他们中间退了出去。
外面突如其来的寂静,使他惊异地发现自己在耳鸣。
一股难以名状的眩晕和痛楚攫住了他,他不得不撑在冰冷的墙壁上,冷汗滴下额头。
莱涅回到堂后空荡荡的走廊里,看到其他几个神父在那儿等候,用一种混杂着畏怯和不满的神情望着他。
兰德克站在廊柱的阴影里,几次欲言又止。
于是他点了点头,将手搭在兰德克的肩头,轻声说:“不用担心。
”
“不,您为何要――”兰德克不禁脱口而出,就在那一刻,扶着他肩膀的力量不可思议地减轻了,莱涅突然直直地倒向他。
他惊呼了一声,拼命抱着他的身体。
“大人?主教大人!”但无论如何,莱涅都紧闭着眼睛毫无反应,嘴唇完全是苍白的。
兰德克拂过他的胸膛,沾了一手殷红温热的血迹。
他的主教用自己的血把法衣的红色染得更深。
他甚至不知道莱涅的伤口是什么时候撕裂的;在他稳稳地举手祝福众人的时候吗?在他大声地宣告那些话的时候吗?
“快!把他抬进去,让他躺下!拿绷带来!”兰德克用变了调的嗓音喊道。
神父们迟钝地、甚至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我们会把他送回主教府的。
”主祭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们想杀他吗?”兰德克瞪着他们,难以置信地吼道,“随便移动的话,他可能会死的!”
“……对于一个侍卫来说,您的态度恐怕不大适宜吧?”格奥尔格神父绕着交握的手指,不耐烦地反问。
这回兰德克不再多话,径直把莱涅抱进圣器室,在狠狠地关上门之前,他转过身说:“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他把他放到长沙发上,在碰他血红的外袍之前手在空中僵住了,发现根本不可能脱下它而不加重他的伤势。
“冷静点,兰德克。
他不能死。
”他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然而声音已经在发抖了。
这时有人把手放在他肩上――“让我来”,他说。
那一刻,兰德克惊愕得忘了叫嚷出来。
亚瑟?卡尔洛夫俯下身,抽出自己的短剑,很利索地割开粘连在一起的衣服。
更多的、触目惊心的血涌出来。
他熟练地打开柜子,抽出一件白长衣撕成一条条。
“这儿有很多干净的布料可以用。
”他瞥了一眼兰德克疑虑的表情,头一次笑了笑。
在他勒紧他的伤口时,莱涅咕哝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
“我头一次觉得法衣这么重……它应该有这么重的,是吧?……”他含含糊糊地说,尽力想挤出一个微笑,似乎并不清楚身边的人是谁。
“别再说话了。
”亚瑟打断他,但是口吻很轻柔,“伤口裂开了,我重新包扎过。
哪儿也别去,就在这儿躺着。
”
没有回应。
在听清他变得平稳均匀的呼吸以后,亚瑟直起身,低声说:“兰德克,到门口去好吗?要是再有什么人进来就危险了。
”
兰德克瞪了他一眼,显然并不放心。
“我说真的。
”他简单而坚决地说,然后不再作任何解释。
兰德克终于垂下眼,点点头。
最后他补充道:“我会随时进来的。
”
他的意识仍在昏昏沉沉中漂浮,好像又回到了前不久在那个空气混浊的房间、在生死之间挣扎的时候。
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靠着他,伸手轻轻触摸他冰凉的脸颊。
温热舒适的触感让他缓和了片刻,视野渐渐清晰起来,那张熟悉的脸非常真实,近在咫尺,正在专注地瞧着自己。
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像被狠狠刺了一下似的绷紧身体。
“你已经耗尽全力了。
”亚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还是别乱动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