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女人低垂着眉眼,她是何等矜持气盛的一个人,骨子里骄傲都藏在不卑不亢、婉约合度的气度里。
至少黎温没有看到过,殷君宁为谁委曲求全至此。
自以为无懈可击万箭穿心自不会动摇分毫的黎温,当下像是听见大厦轰鸣倒塌的声音。
黎温竭力忍住哽咽:“那你还配我再叫一声姐姐?”
“不配也无妨碍。
”殷君宁喃喃叹口气,清霜从眼底蔓出来,她伸手抚了抚黎温银白色的长卷发,然后垂眼用问询的目光看黎温:“你非得跟我绕这些,可这和你跟我说的不一样啊,宝贝。
”
这话已经是今晚重复的第二回。
殷君宁轻柔的用指尖勾出黎温耳廓散落的一缕银白发丝,搅在手指上,递至黎温面前,她的语气依旧放的缓,让这话少一分质问:“你把头发染成白色,叫我还怎样信任你自由且快乐?”
黎温愣在原地,保持着撑眼的姿势一动没动,她有种自己玩欢乐斗地主的感觉,手里已经不剩牌了,谁想到对方却可以丢出王炸。
偏偏王炸是黎温亲手送给她的。
那大约是黎家破产的第二年,某天,街边的小卖铺外门口街头到处成列出清明供奉的纸钱,用扁条扎得好看的花圈,各色的纸人。
黎温打工回来,从街头走到巷尾,一眼便看见这些被挪到最显眼街头的纸活。
黎温揣着仅剩下的十块钱,踏入就近的一家花圈店。
“姑娘,十块钱一个长明灯都是不卖的,您要四个,我卖不起啊。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鬓角白发,手黑乎乎的手指,他与黎温说话的功夫,手里动作分毫未停,扎花圈,折竹条。
风一吹过,下半身两管裤腿,随风摆动,里头空无一物。
前头是他老婆在经营,同样黝黑的脸,额头竖横的皱纹是岁月历过亲吻过的痕,女人一手抱着新出生的幼儿,另外一只手则是拨弄算盘,给顾客结算价格。
再远一点,后门门槛上趴着个流鼻涕的小姑娘,拎着根破烂的吸管,扒拉蚂蚁,枯黄的头发太长了,落在地上,蚂蚁便顺势爬上去,小女孩咯咯咯笑。
黎温环视了一眼门店,目光落到老板面前的酸橘上。
几分钟后,她拎着一包酸橘跨出门店。
“小姐,你钱给多了……”
身后老板跌跌撞撞走出来,哪里还能看见黎温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