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太太这会儿又疑惑了,且不说那三辆汽车,便是她如今住的这栋宅子,门面极不起眼,里面却很深阔,围墙外头种了一排高冬青,寸土寸金的公共租界里,难得的幽静。
恐怕那陈军长虽分了手,却没有苛待她。
抑或是另找了什么人,看这情形似是被人金屋藏娇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的疑惑没持续太久,等到了亮处,仔细瞧了那管家一眼,总觉得有些眼熟,定是在哪里见过。
除夕转眼就到了,灶上热气腾腾,油烟味飘到厅堂来,团圆饭也开始了,小辈的以茶代酒敬长辈,兜兜也学着样子,说吉利话,逗得众人乐呵呵的。
罗先生几杯烫热了的绍兴酒喝下去,话也多起来,一面要春枝寻个好人家嫁了,上海实在没有,就去奉天替她说媒,他目光在尹芝那儿轻轻点过,只说些平常的话,避着姻缘不谈:“小妹是有福的人,这半年倒是瘦了,可要多补养身子。
”
酒席吃到尾声,罗太太却道之前在华懋饭店受过那盛先生的恩情,该去拜个年,再好好谢谢人家的。
尹芝的筷子顿了顿,到底没接腔,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春枝接过话头道:“大嫂,那盛先生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再说他驻跸在南京,我看写封信过去便是了。
”
“是呀,你当自己多大的脸面,人家过年,门槛恐怕都要被人踏破了……”罗先生这句讥讽不留余地,大概心里也是气自己太太没有分寸。
罗太太被他一激,更不肯罢休了:“也不是人人都不念旧情分,当年,可是专程派人去请我们呢,怎的就一定不会见……”
尹芝放下筷子:“大嫂,那天在华懋饭店,盛先生不止救了我们,还救了楼里的其他人,如果个个都去拜年,恐怕家里要挤满人了,他既然是举手之劳,我们也不用放在心上,我想大哥也是这个意思。
”
罗太太有个台阶下,也不多说了,好在最后一道饺子上来,按着北方习俗备下的,还特为包了吉祥钱,就看花落谁家了。
孩子们嚷着要吃,嬉嬉闹闹的,这话题也就捺过一边不提了。
尹芝已饱了,只夹了两个来吃,第二个压筷子,比第一个重得多,一口下去,果真咬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