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平淡至极,听上去真的全不在意了,只是眼角盈盈水光,吊在睫梢里,电灯越昏暗,越难让人视而不见。
陈季棠看得心中酸涩,赌气道:“他明天回了南京,再来上海就是有妻室的人了,你如果还放不下他,现在就该带着孩子去找他……那孩子与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是一定会认的。
”
尹芝被他牵住一只手往门口去,她使力一挣,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我不会再见他的,兜兜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
能离开那个人,几乎用尽了她毕生运气。
重来一次,所有的坚强也许都会化作软弱。
陈季棠犹不罢休:“我去育婴堂问过,三年前有位小姐将孩子送去,本来许了重金,寻户好人家收养,哪知过了几日又舍不得,自己来将孩子接走了,你那收养证明就是这么来的吧!”
尹芝往后退一步,抵上案台,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季棠:“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见着兜兜那一日,便派人去查了。
”
水吊子半开,嗡嗡作响,让她心慌:“我自己的事,不用别人插手……”
“还是和从前一样爱骗人,如今还学会自欺欺人。
你何必折磨自己,放不下就回去找他,将来兜兜长大了总会问你父亲是谁,难道你真要告诉他,他是个捡来的孩子?”
尹芝声音平静,眼泪却止不住:“我也早和他没什么瓜葛了,若不是你今日提起来,我都要将他忘了!”
又在骗人!陈季棠的手指顺着她的泪痕蜿蜒向下,突然捏住她湿润的下巴,迫她抬起头,四目相对也如两军对阵,先闪躲的总是心虚力薄的那个。
“你若真的放下了,就别再为他流眼泪,他已经往前走了,不会知道,也不会在乎的……”
尹芝别过脸,泪水只流得更凶:“要紧事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
陈季棠深吸一口气:“没有,我的要紧事,还一个字都没说。
”抑或是他已说了太多次,假装不懂的人永远也不会懂,多说无益。
水早开了,无人管,独自沸腾着,小小的作坊间弥漫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