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盯着他,“我有些话一定要让你知道。
”
他似乎在组织语言,接着难得流露出毫无保留的坦诚:“我是目前活着的人里面,最能够代表蔺家说得上话的人了。
蔺英……他是为了我们走上现在这条路的,蔺家一向以身报国,效死勿去;今上骨肉相残,不仁不义,苛政残民,得位不正。
天下绝不能为他所有。
”
“但这条路,它太深不见底了。
”
“我明白,”楚怀存轻声说。
季瑛被迫做尽了最龌龊黑暗的事,随便拿出一件都和他前半生接受的那些光风霁月的君子之学相违背。
他一身谦谦的君子骨被打碎,血肉重塑出这样一个蛇虺般阴毒的人物。
他能接受“被迫”这个轻飘飘的开脱之辞吗?
在他看着自己的手,发觉手中已经鲜血淋漓之时。
蔺伯停顿了一下,他又苦笑了一下:“蔺家的身份给了他太多的枷锁,即便他是为了我们站出去的,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敢看我们的眼睛。
最可怕的是,我们中很多人也这样想过想过长公子若是恢复了身份,便会成为蔺氏世代清名最大的污点。
”
楚怀存的神色飞快地冰冷下去,他一身雪衣时已经能凌厉得让人不可逼视,此时雪衣被血染出层层叠叠的鲜血梅花,更是如修罗一般。
这番话说的并不荒唐,甚至是恳切。
一个老人能够将这样的念头说出来剖白,对他来说是很艰难的事情。
但楚怀存还是难以想象当时的季瑛在看见同族人眼中飘摇的一点陌生时,会有什么感受。
他独自一人站在阴影中,垂下眼眸仿佛不存在于世的幽灵。
他的族人当然没有恶意。
但他自觉地和他们划清界限。
他无法把他们视为自己的同类,因为他已经满身污浊。
“那么我呢?”
楚怀存问,“狼子野心,妄图掌控天下的权臣,你们又该怎么想?”
“看见你的第一眼,”蔺伯的声音很低,“我就猜到会发生什么。
我早就在陛下口中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太平盛世不能存在这样一个权臣,三纲五常也容不下你的野心。
楚相,我当时甚至有过这样一个念头,长公子必须把你也处理掉才行,若是他的话,大概很容易就能做到……”
和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这样的话,这一幕显得多少有些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