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前临着一方深渊,剩下唯一能倚仗的人,陈文港看了霍念生一眼,对方从酒柜了拿了瓶洋酒,在杯中倒了一杯,靠着吧台,似笑非笑地听他打完电话。
霍念生突然问:“你在那个店里干活,时薪多少?”
陈文港如实以告,报了一个数字。
霍念生笑了一下,神色间显然看不上:“还好。
以后工作机会多的是。
”
但未必还能遇到善心人士肯雇佣他。
陈文港这么想,但又无法反驳,不管以什么方式抱怨,仿佛都在不知足地暗示霍念生送佛送到西,再为他谋划一份谋生之本。
最后他只是没话找话:“你下午没事要忙?”
霍念生说:“没有。
”
陈文港点头:“好。
”
两人之间竟再有没别的话可说。
但这天直到晚上,霍念生都待在公寓没有离开。
陈文港如坐针毡,跟他不熟,怎么都不自在,到了晚上,逃逸似的早早就寝。
因为霍念生的原因,他不好再睡沙发,于是住在客卧。
吃的药里有一些安定成分,这次很快顺利入睡。
良久,房门轻轻敲了两声,里面迟迟没有应答。
门被推开,霍念生走进来,手里端了杯牛奶,陈文港闭着眼,呼吸均匀。
霍念生走到他的床头看了好一会儿。
陈文港蜷成一团,被子底下却几乎看不出起伏。
霍念生俯下身,视线在他脸上逡巡。
为了不把药膏蹭在枕巾上,陈文港只能右脸朝上。
霍念生只是凝视他,这已不知是他第几次端量陈文港的脸,确认了一次又一次,仿佛再多看几遍,血肉模糊的伤就能消失不见。
只是与白天不同,此时霍念生的表情变成一种难言复杂。
陈文港不会知道,在桥洞下那一眼,他心中涌起的是什么样说不出的滋味。
即便早有预备,依然触目惊心。
像有一只手捏住心脏,有那么一瞬间,霍念生想,如果钱能买到一切就好了。
然而这只是自负而已,富可敌国的人多的是,有钱唯独买不回时光倒流,事已至此,他只能饮下苦酒。
但有一点霍念生是知道的。
陈文港害怕,害怕他的到来,害怕外界的一切。
霍念生何尝不后拍,但他不能失去方寸,他必须做镇定不变、稳如泰山的那一个。
*
半夜,睡在主卧的霍念生睁开眼,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传来。
事实上,就算有,也只是极其轻微,与其说听觉,不如说是直觉告诉他这一点。
客厅的确有人,一个身影坐在吧台旁边,瘦弱的脊背对着落地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