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究了。
事情就这样到了法院,走变更抚养权的程序。
齐小梅向法官哭诉,说她实在没办法跟孩子一起生活,要是带他去Z省,男人肯定会嫌弃。
言语间听得出来,她正在想办法再生一个,借此逼对方离婚,跟她结婚。
她当时才三十五六岁,还是有希望的。
但她愿意出钱,她赌咒发誓,在钱上面肯定不会亏待孩子,又跟街道的工作人员商量,是不是可以让居委会的阿姨看着他一点,他都已经十三岁了,又是男孩,一个人住不要紧的。
转念却又不忿,说既然抚养权给了她,也只有她出钱养孩子,那她要给他改姓。
本地有种习惯,就是把双方姓氏搁一块儿,最后再加一个字,给孩子起名。
齐小梅跟宋红卫文化程度都不高,连最后这个字都省了,直接把两人姓氏一合,管他叫宋齐。
现在调了个,叫齐宋。
齐宋当时心想,你要是真恨他,把宋字去了呗。
可齐小梅偏不,非就留着,压宋红卫一头。
关于这件事,齐宋真的很想跟他们说声谢谢。
两个人就这样留在他的名字里,也仅仅留在他的名字里,像两个驱不散的鬼魂。
他一直觉得给孩子起这种带夫妻双方姓氏的名字,真是造孽。
但名字说穿了不过就是符号而已,一旦习惯,也就那样了。
变更程序走完,齐小梅领着他去法院签字,签完匆匆走了,因为要去赶回Z省的火车,临走塞给他三个月的花销,让他自己回家。
齐宋当时心想,总算结束了,手里那叠钱倒是让他兴奋起来,盘算着是去请兄弟吃饭,还是游戏机房打游戏。
是经办法官叫住他,说:你等等,跟我来一下。
那是个家事庭的女法官,和他母亲差不多年纪,看起来严厉而疲惫,茶杯里总泡着胖大海,如非必要一句话都懒得多说的样子。
那天结束之后,却冲他招招手,对他说,你跟我来,然后带着他去刑事庭看了一眼。
那里正准备开始庭审,法警带着几个嫌疑人走进法庭,那几个人也都很年轻,剃了头,身上套着看守所马甲,双手垂在身前,戴着手铐。
你想变成那样吗?法官问他。
他没答。
法官也没多的话,只是道:没有人能选择父母,但你可以决定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还是没答,只觉心跳如鼓。
他当时很怕见警察,类似配色的制服都会叫他心里别得一跳,但那一刻,又好像不光是因为害怕。
那天夜里,他还是一个人回家。
记得是夏天,七月份了,因为正好碰上高考放榜,邻居有孩子考进大学,在弄堂里放了一千响的鞭炮。
没有人告诉他,读书是改变命运最容易的办法,但他不可能不懂。
这些事,他从未跟别人说起,甚至过去之后,连他自己都没好好地想过一遍。
直到今夜,他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