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元三条,什么裤子都可以不穿,短裤不能不穿,或者,十元三双的丝袜,尽享撕扯的快乐。
起初生意并不怎么好,直到认识了齐小梅,两个人一起做,才开始有起色。
先是辗转于各种开在体育馆、文化宫里的展销会,后来攒了些本钱,索性辞了职,在南市老街的轻纺市场租了个铺位,开始卖服装。
生意好也是因为齐小梅,年轻时非常漂亮,打扮起来就像八零末九零初那种港风模特,不出意料地成为那一带的一枝花。
她卖什么,自己就穿什么,穿什么,市场就火什么。
那几年的生意做得很不错,也挣到过一点钱,直到两个人离了婚,直到齐小梅离开,去了Z省。
宋红卫开始亏本,做什么亏什么,亏到一定程度,为了逃避不去想,大白天店门一锁,去发廊、熊猫机、或者扑克牌桌上消磨时光,凌晨三四点醉醺醺地回来,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至于儿子,儿子是什么?只是那个夜里把他从门口拖抱到床上的人,在他正飘飘欲仙的时候问:酒究竟有什么好喝的呢?
宋红卫当时回答:喝醉了,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儿子听见,也只是在心里说:那你去吧,最好是去了不回来的那种。
像是应验了这个心愿,忽然有一天,宋红卫关了店,说自己要去进货,有个大生意要谈,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月。
儿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起初设下一个期限,是根据宋红卫临走留下的那一点钱,算了算,够吃多久的饭。
等到那些钱快用完,宋红卫还是没回来。
才找出齐小梅留下的联系方式,拨出去,发现是空号。
儿子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开始搜罗家里全部的资源,米桶里剩下的一点米,冰箱里不知放了多久的冻肉,抽屉边边角角的零钱。
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不太详细的计划,每天最少消耗多少,可以维持多久。
至于那之后怎么办,他不知道。
忽然又想起宋红卫说的话,喝醉了,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竟也当了真,厨房做菜的料酒,他偷偷喝过几口,然后失望地发现并没有那种感觉,他还是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烦恼也还是在那里。
他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差,训练越来越跟不上,每天都在给老师和教练骂,而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无暇顾及这些,只为了对付吃饭这件事,他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心思和力气。
当时一同训练的同学,为了增肌,家里每天给带六个白煮蛋。
小孩子大多不要吃蛋黄,都是扔掉的。
他不说,只是捡来吃,又怕被别人看到,吃得那么急,不敢咀嚼,好几次差点把自己噎死。
那时候沁出的眼泪,是他唯一流过的眼泪。
就这样,直到教练不再让他参加训练。
那时游泳池的条件还很简陋,说是温水池,馆内有空调,但冬天还是非常冷。
说不游就不游了,也没觉得多遗憾,好像本来也就只是为了参加训练的餐补,为了那一顿早饭,一年前得第一名的骄傲已经全都给忘记了。
等到家里剩下的食物全都吃完,搜罗出的零钱也都花完了,催告水电煤气费的粉色通知单贴到门上,他开始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