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蜷缩着一头小鹿,她们倒在浇伤的大片苜蓿上,彼此取暖,才没有冻死。
朱嬴放开小鹿,收拢羊群,清点剩余的羊,她有点怔怔地说:“我以为我不会输。
”
匈奴女没臧否得失,只是说:“在草原,唯一的胜利是活下来。
”
她们缓缓穿过草原,来到湛蓝的盐湖。
湖边堆积厚厚的青盐,如同白色沙滩。
咸涩的湖水里没有鱼,飞鸟掠过,水面留下灵动的身影。
诗人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海,后来水越来越浅,就成了湖,像天空的眼睛。
或许很久以后,最后一滴水干涸,只有雪花一样的盐。
”
朱嬴明白他在说沧海桑田,抓起粗粝的盐,在掌心攥着,从指缝流下去。
晶莹的盐粒擦过宝石戒指,她的拇指指腹摩挲指环,它仿佛一节黄金的骨骼,稳妥地嵌入手指。
红宝石颜色沉沉,是一汪凝固的心头血。
还是蓝宝石和盐湖的颜色更衬一些。
“今晚还是唱汉人的歌吧。
”诗人拨了几下琴弦,开始歌唱。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
短歌唱毕,诗人笑问:“我一直有个疑问,这首哀伤的歌,到底是情歌还是丧歌?”
“既是情歌,也是丧歌。
”朱嬴回答。
匈奴女依旧沉默。
次日,她们途径寺庙,一座散发着浓香的石榴红房子,道旁大大小小的石堆。
“这是什么?坟墓?”朱嬴问。
“不,是祭坛,寄托了生者的感情和祈福。
”匈奴女答道。
朱嬴蹲下来,捡起白色的石块,不会复杂的堆迭手法,干脆堆宝塔,解下碧绿的半旧头绳,绑在最上面的白石上,又添上一块捡来的盐,寻思唱《薤露》还是《蒿里》合适,要不一起唱好了,应该不会有人追究。
风吹起两条细绳,它们拂过她的手背,像两根调皮好动的手指,不停触碰她,渴望与她亲昵玩耍。
她的手覆盖在白石上,不甚粗粝的石面有着淡淡的暖意,她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