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克兰。
刚才提到她丈夫的名字时,斯特里克兰太太的口气很亲昵,这让我觉得有点好笑;我趁他们两个人倾谈的时候,观察了我们所在的这个房间。
莫里斯风格的地毯已经消失,朴素的印花布窗帘换掉了,曾经装饰着她在阿什利花园那套公寓的阿伦戴尔[201]装饰画也不见了;客厅里充满了光怪陆离的色彩,我很怀疑她是否知道,把房子弄得五彩斑斓这种装饰风尚,其实源自南太平洋岛屿上某个可怜画家的梦想。
她亲自告诉了我答案。
“你的窗帘真漂亮啊。
”凡·巴斯克·泰勒先生说。
“你喜欢它们吗?”她笑着说,“这是巴克斯特[202]风格,你知道的。
”
然而墙上却挂着几幅斯特里克兰的代表作的彩色复制品,那是柏林某个出版商旗下的企业印制的。
“你在看我的画啊,”她说,同时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当然,真迹我是搞不到啦,但拥有这些也足以自慰了。
出版商亲自给我寄的。
它们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安慰。
”
“和这些画生活在一起肯定很有乐趣。
”凡·巴斯克·泰勒先生说。
“是啊,它们非常有装饰性。
”
“那是我最坚定的信念之一,”凡·巴斯克·泰勒先生说,“伟大的艺术总是具有装饰性质的。
”
这两个人的目光所及那幅画是个裸体的妇女,正在给婴儿喂奶,旁边有个少女跪在地上,手里拿着鲜花,递给另一个孩子。
有个满脸皱纹、瘦骨嶙峋的老太婆正在看着他们。
这是斯特里克兰心目中的神圣家庭。
我猜想画中的人物所处的环境正是他在塔拉瓦奥山上的家,那妇女和婴儿是爱塔和他的长子。
我很想知道斯特里克兰太太是否对这些事实有所了解。
谈话继续进行,我很佩服凡·巴斯克·泰勒先生的明智,他巧妙地避开了所有会引起尴尬的敏感话题;我也很佩服斯特里克兰太太的圆滑,她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却又让人觉得她和她丈夫向来琴瑟和谐。
最后凡·巴斯克·泰勒先生站起来告辞。
他握着女主人的手,说了几句非常动听但未免有点矫情的谢辞,然后就走了。
“我希望他没有让你觉得烦,”在他出门之后,斯特里克兰太太说,“当然,这种情况有时候也挺讨厌的,但我觉得我应该把斯特里克兰的情况告诉大家。
作为天才的妻子,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
”
她用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我,她的目光依然坦诚而亲切,就像二十多年前那样。
我怀疑她是不是一直在耍我。
“你的生意早就不做了吧?”我说。
“是啊,”她轻快地说,“我做那门生意,其实纯粹出于兴趣啦,我两个孩子说服我把打字所卖掉。
他们生怕我太操劳了。
”
我发现斯特里克兰太太已经忘记她曾做过自食其力那么不光彩的事情。
就像所有良家妇女,她由衷地认为真正体面的女人应该靠别人来养活。
“他们现在也来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