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盘黑白交错,裴饮雪拜别恩师,她离开时,房门洞开,满天的飞雪飘扬。
那时,因为裴饮雪长辈祖上与李氏的交情,已经作定了婚约。
他从未与这位女郎相见,对这个婚约者也保持有一贯的平静疏冷态度。
在前半生的隐藏和忍耐之下,一切横戈在东齐儿郎命运上的常见坎坷,都在他能够冷静处理的范围之中直至,不常见的命运玩笑降临了。
他的婚约作废,以十万钱的价格卖至薛氏。
裴饮雪几乎是被捆缚着押送过来的。
在吉服和盖头之下,是一双摩挲着金错刀的手,是一双寒凛如清冰的眼。
他的忍耐触底反弹,在被压制最底端时,终于迸发出玉石俱焚的火星……哪怕他看起来依旧那么安静、那么沉默。
铜挑撩开盖头。
淡淡的酒气混杂着女人身上的馥郁甜香。
他与“罪魁祸首”相见。
一片烛影摇红当中,薛玉霄的视线并没有那么强烈的侵略性。
没有色.欲、没有笑意,没有过于的情绪,她的目光近似温吞地、柔和地掠过他的身畔,带着一点陌生的试探。
两人碰撞出了唇枪舌剑的交锋,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伸手用力就能洞穿薛玉霄的心口,现实的顾忌像藤蔓一样钻出来,缠绕住裴饮雪一丝一缕的思绪,她就这么轻轻的敲动刀背,笑着跟他说话,指骨叩出节奏匀称的响声,啪、啪……
他多年以来的第一次剑走偏锋被束缚住,沉进了水底。
……
留在薛园后,裴饮雪本来只想以谋士自居。
他与她谈论《庄子》,教她时下热议的辩题。
他教导她的字,一边觉得她进步神速,一边又为薛玉霄的过度自谦而隐下夸奖。
那是一个温柔得令人思绪恍惚的初夏,园中清风吹动竹帘,在竹帘轻颤的光影里,午后的日光金灿灿地映着她发鬓上的金钗、映着她额前摇动的流苏。
薛玉霄学到一半就睡着了。
她十分贪睡,也不知道是降生就有的习惯还是后天养成的。
裴饮雪总觉得她太过聪明,可又问一些笨问题,也许是哪一路神仙历劫、山精野怪修成了人形,或者是某种借尸还魂的附身……他考虑着与传闻的相似、和不似之处,将薄薄的一件披风盖到她伏案小睡的肩膀上。
裴饮雪坐在窗下翻书。
清风吹起他的发带,撩动书页。
他抬手翻去时,顺着风的方向看着她。
薛玉霄困倦着、抱着胳膊小憩,乱翻的书页依偎着她的手臂,被遮挡的光顺着间隙错落着、凌乱地照在她身上。
裴饮雪无意间看了良久。
等到他收回视线时,手里的书已经被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