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裹着赤金绣蟒缎,孩子正对着梁间灯笼傻笑,口水顺着金锁往下淌。
"呦,还以为裳儿忘了生母呢。
"她刻意抚过鬓边新戴的翡翠步摇,"虽说是养母,到底十月怀胎......"话音未落,萧衍突然上前半步,玄色衣摆扫过王氏脚边。
"岳母此言差矣。
"他声音低沉如磬,目光却落在襁褓上,"令郎生得福相,日后承袭侯位......"尾音被王氏陡然收紧的指节掐断那痴儿正将整只拳头塞进嘴里,涎水浸透了金线蟒纹。
谢昌全猛地咳嗽一声,震得茶盏里的浮茶乱颤:"都坐下!今日阖家团圆,莫提这些......"他瞥见萧衍腰间明晃晃的御赐金错刀,喉结滚动着改口,"辰王军务繁忙,还肯拨冗......"
"岳父说笑了。
"萧衍替谢云裳拉开檀木椅,玄色衣袖扫过满桌珍馐,"听闻侯府新得西域进贡的夜光杯,倒想讨教品鉴。
"他话音未落,王氏怀中的孩子突然尖笑出声,惊得梁间燕巢簌簌落尘。
谢云裳垂眸掩住笑意,指尖摩挲着杯盏冰凉的纹路。
"王爷尝尝这道八宝鸭子。
"王氏突然将襁褓塞给乳母,殷勤布菜时金护甲刮过瓷盘,"妾身特意叫厨房煨足了时辰......"
谢云裳望着她腕间新戴的羊脂玉镯,她轻抿一口酒,舌尖泛起苦涩。
窗外雪粒扑簌簌落在朱漆栏杆上,恍惚间,她又听见昨夜萧衍在耳畔的低语:“明日且看他们如何把痴儿扮作明珠。
”而此刻堂中,谢昌全正举着夜光杯,玉箸夹着的蟹黄豆腐刚要入口,忽听得内院传来尖锐啼哭。
那哭声像把锈刀刮过釉面,惊得谢昌全手中夜光杯晃出酒痕。
乳母跌跌撞撞扑进花厅,靛青头巾歪在脑后,怀中襁褓裹着的赤金蟒缎洇出大片深色。
"夫人!小公子又......"乳母话未说完,王氏已掀翻绣凳冲过去。
月白襦裙扫过满地珍馐,翡翠步摇在晨光里乱晃,倒像只惊惶的孔雀。
她一把夺过孩子,指腹擦过那流着涎水的嘴角,触到黏腻的温热时指尖微颤锦缎襁褓里的尿渍正顺着金线蟒纹往下淌。
“蠢货!连换尿布都不会?”王氏的金护甲戳向乳母眉心,惊得对方踉跄后退。
她转身时发间银铃叮当作响,瞥见萧衍夫妇端坐席间谢云裳正用帕子轻拭唇角,腕间银镯映着烛火明明灭灭。
这目光刺得她心头火起,将孩子搂得更紧,襁褓里却突然传来"噗"的声响,混着酸臭的气味漫过满桌佳肴。
谢昌全的脸涨成猪肝色,玉带扣在案几上磨出刺耳声响:“成何体统!还不抱去......"
"老爷不知,”王氏突然转身,眼角泛起泪光,“犬子自小认人,旁人一碰就哭闹。
”她低头蹭着孩子泛红的脸蛋,声音软得像浸了蜜,"是不是呀乖宝?只有母亲的怀抱最暖和......"怀中的痴儿突然咯咯笑起来,口水混着秽物滴在她新做的霞帔上。
谢云裳望着那滩污渍在金线刺绣上晕开,想起昨夜萧衍描摹的预言:"王氏定会将痴儿捧作掌上珠。
"此刻见她踮着金莲哄孩子的模样,倒真像戏台上的慈母。
她端起夜光杯轻抿,酒液映出对面萧衍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腰间的金错刀正抵着王氏慌乱后退时碰翻的瓷碗。
"都怪这些粗使丫头。
"王氏用袖口擦着孩子的屁股,云锦衣袖很快洇成深色。
她转头瞪向缩在柱后的丫鬟们,发间珍珠流苏扫过屏风,惊得栖在博古架上的鹦鹉扑棱乱飞。
当啷一声,萧衍的酒杯重重磕在檀木桌,震得满席菜肴轻颤。
“岳母爱子心切,”他起身时玄色衣摆带起一阵风,“不如唤府中医婆瞧瞧?小儿尿湿最易受寒。
”这话惊得谢昌全手中筷子当啷落地,王氏却将孩子抱得更紧,襁褓里的秽物顺着她手腕往下淌:"王爷说笑了,我儿金贵,岂是那些庸医......"
谢云裳望着她狼狈却倔强的模样,忽然想起七岁那年,自己发高热说胡话,也是被王氏这般搂在怀里。
只是那时的怀抱裹着粗布衣裳,此刻却染着龙涎香与屎尿味。
厅外北风卷着雪粒扑进来,吹得王氏鬓边的翡翠步摇轻轻摇晃。
第67章溺爱
谢云裳幽幽地看向王氏怀中的痴儿,冷声道:“母亲,弟弟怕不是先天不足之症?”
案头铜鹤香炉突然"当啷"翻倒,香灰泼在王氏猩红指甲上。
她猛地坐直,茜色襦裙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