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依然在“看”。
如雪般的发披散下来,却并不枯槁凌乱,这位久不见天日的国师发如雪,肌肤如雪,眉眼也如冰雪,饶是上了年龄,目无焦距,依然俊美无俦,这样敛眉去看什么的时候,如真正的神明低眉。
这天下值得他用心去看的,自然不是这扇窗户,也不是窗外的天。
他只是下意识般、若有所感地转向了那个方向。
也并不知道,那个方向一直向前一千里的地方,有一汪长湖,湖中此刻正沉浮着他在这世间唯一的骨肉。
菩提树是活的,又不是死了,活物自然会动,只要两仪菩提大阵完好……
他边这样想着,边转过头来,没有刻意去看,目光却落在了这一方纯白空间里唯一的翠绿。
是方才那名小道童急急来禀塔下之事时,不小心带上来,又落在地上的。
那是一片菩提落叶。
他久居菩提之上,却久不见菩提。
明明俯首就可以相见,他却从来只看上天。
下一瞬,三清之气牵引,绿叶落在了青穹道君的掌心。
再少顷,青穹道君捻起一根巫草,到底起卦相询。
菩提因何落叶。
凝辛夷脑中的那些错落的片段画面开始变得清晰,原本星点松散的记忆逐渐连成一条完整的、可以穿插过所有碎裂的时间长线。
一张姣好如明月的面容终于完整地出现在她的记忆中,不是惊鸿一瞥,不是昙花一现转瞬便消失的记忆,而是隔着十年时光却依然清晰如旧的,她的记忆。
那是只在朔月之梦的痛苦中才会牵住她的手的阿娘。
她的阿娘,姓方相,名寰云。
飘然乘云气,俯道视世寰的寰云。
从她有记忆开始,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方相寰云的。
她的阿娘腕上有一串三千婆娑铃,铃铛细密缠绕了许多圈,只要铃铛作响,无论在做什么,她都会立刻起身,披上红黑两色的外袍,背起乌木剑匣,拿起倚在墙边的白骨杖和挂在杖上的九点烟折扇,最后将那张黄金傩面覆在脸上,然后推门而去。
带上黄金傩面的阿娘,不像是她一个人的阿娘,而像是另一个人。
又或者说,让人不敢接近和直视的神明。
她总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