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有了苦涩的嗤笑。
谢家上下三百四十二条人命压在他的心头,他一刻也不敢忘,一刻也不能忘。
那样的血色炼狱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最深的烙印,在长水深牢的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睁开眼和闭上眼的黑暗里,都是如出一辙的血,因为他曾经以为,只有血色可以冲刷这样布满血色的回忆,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他只要闭上眼,就会回想起当年的那一幕。
最刻骨也最痛楚的记忆,是绝无可能被忘记的。
怎么会有人觉得,最甜蜜的幻梦就可以让人忘记最痛彻心扉的一切,甘愿在其中沉迷,再也不愿意醒来呢?
真是荒唐可笑至极。
只是他还不想从这样的梦里醒来,不想眨眼,哪怕盛夏的风入眼,吹得有些生疼,还有些涩意。
他清醒地沉醉,不过是想要多听几声带着笑意的“阿满”。
这个乳名,是阿娘给他起的,她说小满胜万全,希望他这一生富足充实,一切都是刚刚好,不用去很累地追求完美无缺,一切平安顺意便好。
——“人生小满胜万全,何须多虑盈亏事。
”
他知道,只要他现在跳下树梢,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便可以看到这幅字挂在自己的案头,那是他父亲亲笔写下的、他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走势的一笔一划。
人生可以有很多个三年。
但谢玄衣过去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世上也还能有这样艰难、暗无天日、看不到前路有一丝光亮的三年。
如今这世间,只剩下一个人会如往昔那般喊他一声“阿满”了。
可他甚至不敢去看她认真的眼睛,因为他的人生已经烂透,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只剩下了眼瞳和脑中的“复仇”两个大字。
他不是傻子,何尝不能明白自己每每看到她与善渊似真似假的接触时,他内心翻涌的感觉是什么。
那是让他自己都心惊,甚至不敢承认的情愫。
是他自己亲手将她推给了他。
所有的谎言,一切的欺骗,这一场布局,都源于他。
他理所当然自吞恶果。
就像现在,他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虚假,虚假的温度,虚假的笑容,虚假的夏风和涟漪。
但他只是静静的,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些哪怕只是虚假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