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程祈年的声音里带了极浓的苦涩,他停顿了许久,才又勇气继续说下去:“谁曾想,母亲并不知平妖监只看本事,不看出身,还以为如旧朝那样,任人唯亲。
所以她为了我,去求了永嘉江氏的本家。
”
说到这里,连一直都满脸不在意的宿绮云都敛了神色,抬眼看了过来。
她也出身旁支,实在是比谁都更清楚,这种旁支去求本家时会遭遇什么。
“求人办事,总要有相应的交换,要么是人情,要么是钱财。
”程祈年的神色逐渐变得木然:“我母亲什么都没有。
”
“小程监使……”凝辛夷不忍再听,轻声开口。
“母亲愚昧不堪,对世事所知甚少,天下大事,她不了解,这不应该是她的错。
可惜改朝换代,政令变了,人却还是那些人。
”程祈年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过分平直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一丝颤抖:“可他们明明可以告诉她的。
”
平妖监身负木箱的小主薄站得笔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了青筋突出的拳头,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咽回去,只剩下长久用力闭眼后微红的眼尾,无数的话语到了末尾,只剩下了近乎为力的一句重复。
“可他们明明可以告诉她的。
”
云福客栈内陷入一片沉默。
后面的话,程祈年都不必说了。
为了儿子而受尽折辱的母亲,进了平妖监高高兴兴归家、知晓了这一切却无能为力的少年,想去要个说法却被高高在上的本家拒之门外的平妖监小主薄,直到今日才知道本家竟然还反过来用他的声名。
而这种所谓的“用”,不如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折辱。
谁人不知世家子对平妖监的那点微妙态度。
倘若是真的推崇抑或是有几分敬畏之心,平妖监上下又怎会无一世家子?说到底,无论时局如何变更,如今朝廷之上那位究竟是姓什么,都不妨碍这些世家本身的抱团和排外。
日积月累的富甲一方和权倾一地让世家子生而居高临下,便是平易近人,也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和审判。
而程祈年的名字却流传在了永嘉江氏的这些需要出来借杀人生意赚钱的底层子弟口中。
世家杀人,有时候甚至不用刀,碾碎一个人的自尊和所有的体面,不过是一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