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草根一样的老百姓,却靠着当兵打仗,一步步夺得军权,夺得天下的。
所谓“天命”,所谓“民心”,也是甭管真的假的,一步步造就出来。
这个过程,她经历过,可是到底那时候还小,只知道父亲很厉害,很英勇,很得民心,在称帝之前也受到不少挫折,可都一一化解了。
但是,对前朝的那些往事,她就只模模糊糊记得一点影子了。
沈岭说:“要说前朝大楚的一点点衰败,又是可以讲几天几夜的,不过一时看你也不像想听的模样。
你想问什么,问吧。
”
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杨盼期期艾艾问:“那么我阿父,怎么对前朝的最后一个皇帝呢?”
沈岭瘪瘪嘴,像是很难启齿,但实际很快就说:“一样,为了免除‘篡伪’的恶名,必须苦等时机,先掌权柄,再明里暗里逼着皇帝自己下禅位诏书。
自然,没有哪个在朝的皇帝会‘自愿’禅位,都不过情势所迫罢了。
禅位之后,也不能杀前朝君王——多么恨都不能杀——便囚禁起来,给个王公的爵位,对外称已然疯癫,不能临朝视事。
”
杨盼好像明白过来:“难道……西苑那个人……”
沈岭点点头:“就是前朝的末代君王,皇甫氏的第七任皇帝——皇甫道知。
”
皇甫氏的第七任皇帝皇甫道知,在当朝皇帝杨寄已经成为尚书令、上柱国大将军之后,被扶上皇位,由原本的摄政王,变成了傀儡皇帝。
皇帝杨寄恨他,不是因为他是前朝的皇帝,而是因为在权力斗争之中,彼此的互相攻击、伤害、向死里斗争,常会波及家人,有无数不能摆上台面的阴暗丑事。
西苑里。
罗逾又把一碗稀薄得能照见人影的粥摆到正堂屋的案桌上。
正堂屋满是臭味,那位先朝的皇帝早落魄得毫无帝王模样。
他头上的头发像棉毡似的板结着,身上披着旧棉袄,棉袄里面又没有中单,直接露出脏兮兮的脖子和胸脯。
那一张脸,污浊得看不出本来面目,胡须盘虬在面颊上,沾着粥汤又干燥了,眼睛失神,只有看到吃的时才会突然扑过来,埋首到粥碗里,唏哩呼噜宛如禽兽一样舔完,接着便坐到地上傻笑起来。
罗逾第一次假作好奇,愿意代替那个小宦官给皇甫道知送饭时,一进门就看见一团黑影扑过来,十个手指揸着,指甲又黑又长,都扭曲成麻花一样。
罗逾当时也差点把碗给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