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贱役的谢兰修很快就听到这首父亲临终吟诵的绝命诗。
早在元嘉二年,刘义隆正式与谢晦撕破了脸,他颇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一旦决定讨伐谢晦,便不肯给自己留任何余地,杀掉傅亮和徐羡之之后,立即捕拿谢家在建康和广陵的所有族人,杀的杀,关的关,流放的流放,一点都没有手软——也就是说,他与谢晦之战,必是你死我活。
朝臣见这个新皇帝手腕老辣而行事缜密,又毫无畏惧怯懦之心,都十分叹服,反而一致站在皇帝这边,俯首帖耳地听命于君。
而谢兰修自谢府被抄后,亲见弟弟谢世攸被杀于眼前,那小小的人儿肚腹被搠出那么可怖的窟窿,口里吐着血沫,流着泪对自己说:“阿姊,我疼……”而后一刀断喉,生生被斩于自己的眼前。
谢兰修当时就昏厥过去,再醒来时,她以为自己亦身处地狱,周身火烫如炭炙,口中干渴似煎熬,牢狱中荧荧烛火的微光,从牢房柱子外透进来,余外隐隐听见拖得长长的哭泣声、歌唱声……谢兰修恍惚如在梦魇,什么都想不起来又昏了过去。
这次醒来,烧已经退了,周身污秽不堪,四周是低矮的屋子,一个三十余岁的女子不言声地进来,送上一套衣物和一盆温水。
谢兰修问道:“我在哪里?”
那女子怜惜地看了她一眼,说:“在建康宫的掖庭,这是有罪宫人住的地方。
”
谢兰修忍着眼泪,冷冷道:“请你禀报陛下,请他赐死我。
”
那女子似乎觉得好笑,利索地把小屋拾掇了一下,才说:“你以为我是谁?要能见到陛下,我还求他放我出去嫁人呢!”
谢兰修呆在那里半晌,那女子根本不多搭理她,收拾完后自顾自出去了。
谢兰修心道:在这里死了,就如同菅草一般无人问津,我是一了百了了,而阿父的冤枉、姐姐的痛苦,又有谁来慰藉?求死不难,求生却不易。
想到阿父谢晦或许有获胜的一天,自己或许有被救的一天,谢兰修生出了活下去的勇气。
她没有多犹豫,换上了小袖短裙的粗麻褐衣,用水洗净了自己满是尘垢的手和脸,手指扒了几下长长的乌发,折了一支细柴棍把头发草草地挽了起来。
此后,她就和这里宫人一样,每日用布巾包上头发,兜上围腰,挽起袖口,舂米浣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累到每日倒头就睡,不多一言,也不想自己和家人的往昔。
她只盼着,有一天阿父从掖庭深处那座低矮的门中走过来,峨冠博带,如往常一般俊逸洒脱。
他会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