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策马在建康通衢大道上缓行,谢晦喜好魏晋名士风格,下了朝堂,便换上宽袍博带,骑在马上,缥青色丝衫在风中飘起若翻浪一般,果然其人如玉,连徐羡之都不由惊叹,这样美姿容的男儿,当年又是如何在血肉横飞的沙场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
没有多久就到了谢府,早有苍头提前回府,吩咐置办酒饭。
两人翻身下马,谢府管家谢零跪下回复道:“家宴已经备好,请两位郎君略用些。
”谢晦微微颔首,含笑对徐羡之道:“薄酒麦饭,怠慢尊客了。
”
徐羡之笑道:“中书令家中的麦饭,外间绝无仅有,倒是我沾光了。
”
三世长者知饮食,谢府的酒饭哪怕只是便饭,也花费不赀,两人席地而坐,先饮的是新酒,酒上还有未曾滤尽的细小绿蚁泡沫,然而入口甘醇,徐羡之笑赞不已,少顷食器端了上来,果然是麦饭,然而粒粒匀尽,光泽如珠,入口不似一般麦饭粗糙,而是细润如酥。
菜品亦不算多,亦没有猩唇驼峰之类珍馐,只是样样精致,极对火候。
徐羡之大快朵颐,之后摸着肚子道:“饱了,吃得舒服!宫中食材虽然贵重,却没有宣明(谢晦字)你这里的得味。
陛下说起来讲究,然而到底年纪太轻,又为先帝盛宠太过,我想着天下情势,又想他的那些幼稚举动,心里惶惶然……”话到口边,毕竟有所警惕,徐羡之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瞥眼看着谢晦。
谢晦容色不动,唇角依然是微微上翘,似乎带着浅笑,目光下视,仿佛在看盘中菜肴,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目中冷冽的光彩,片刻后他抬起头,对身边侍女道:“我也饱了,把食案收拾掉,烹一壶茶来。
然后俱到门外伺候。
”
等侍女出去,谢晦才抬起眼睛,道:“宗文(徐羡之字),你可知道今日后头什么事?”
徐羡之叹道:“小皇帝荒唐,皇后是旧朝的公主,目高于顶,两个人彼此看不惯。
皇后嫌陛下荒嬉无能,陛下又嫌皇后絮叨多话。
这几日想了个新玩法,与歌伎在天渊池里泛舟嬉戏。
皇后前来相劝,两个人吵到不可开交——我想着这副模样,又是要失笑,又是心里着急:天下现在是这副模样,他做皇帝的连夫妇和睦的垂范都做不到,将来我们想收复故土,谁又肯给这样的陛下卖命?!”
谢晦摇摇头说:“陛下在先朝众皇子中倒是年龄居长,行事却不如下头几位端谨,庐陵王和宜都王都是跟着先帝在沙场上磨练出来的,年纪都不足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