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醒了,许多事情都交还给他处,程荆也借此清闲很多。
程荆没有急着离开西京,他请了长假,一开始住在先前养病的房间内,后来住到了不远的酒店,并没有去先前和梁景珉共有的任何一个住处。
早先在月城受伤,好不容易才腾挪到西京来,来回都不方便。
他像是着意躲着不和梁景珉打照面似的,特意挑着他午睡或是半夜的时候来医院,等着梁景珉睡熟了,问医生几句近况就离开,极少进病房。
他一向习惯昼伏夜出,这样来来回回也不觉得累,凌晨熄灯后照常坐在梁景珉床边打量他睡颜。
他并没看太久,说实话,也并没什么可看的,光线太暗,也看不清。
程荆站起身来,无声地呼出一口气,预备着转身离开。
临走前,他替梁景珉掖了掖被角,看他贫血苍白的脸。
从前他睡觉不安稳,总是梁景珉替他关灯开空调掖被角,当时只道是寻常。
夜晚。
激发灵感、欲望,以及回忆。
想起别墅无数个清冷孤灯的夜,那些混乱间入睡,一忘即空后醒来的岁月。
他该有多么绝望呢?月城那日,他为了报复当着他的面和别人在一起,他一个人饮痛在门外听着,又是什么样的情形?
这样恨,还要替他挡刀吗?还要不顾一切,替他报仇雪恨吗?
程荆拧眉,想不明白。
从年少时他眼中梁景珉就总是那样遥远、高高在上,后来更加如此。
他习惯了恨他、责怪他、将一切痛苦归咎于他,却忘了他们都是一样的年岁。
这些年,爱与恨撕扯着他,这份感情撕扯着他,程荆早知道自己疯了,却没料到已经疯到那样的地步。
为什么别人的爱情看起来那么简单?年少相识,相守终老,而他们却非要折腾得面目全非。
程荆觉得头痛,心脏痛,呼吸也痛,心肝肺肾像要被割裂,喉间苦涩难言,是清醒时分绝不会有的激烈情绪。
黑夜致人不性,趁着周遭静谧一片,程荆伸手,用手背的指节轻轻触碰了一下梁景珉冰凉的脸颊。
一触即分,在碰到他的那个刹那程荆就清醒过来,几乎是逃也似的收回手抽身要逃,却被床上这个应睡熟的人紧紧拿住了手腕。
“抓住了。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像是厄运骤临,程荆刹那间紧紧闭上双眼,既没有用力抽开手,却也没力气再逃开。
用尽全身的力气,他也只是按开了身边的顶灯开关。
屋内骤然亮起,方才那些捉摸不透的诡异气氛也没能被完全驱散,程荆回过头:“你怎么没睡。
”
“我不敢睡,不然怎么看得到你?”
梁景珉的声音极低极缓,程荆有些听不真切。